雷声响过,大雨似断了线的珠子往下坠,打在落地窗上叭叭直响。
沙发旁的落地灯散落一小圈昏暗的光晕。
唐如薇捧着一本书,看得正入迷,窗外划过一道惊雷,嘶吼声震耳欲聋。
她心头一怵,寻了个枕头抱进怀里,墨黑的长发顺着肩膀下滑,遮住大半张脸,宛若她的保护色。
“叮咚。叮咚。”
急促的门铃响起,唐如薇正在厨房喝水。
温水滑入喉咙,惊吓之间被呛到,她咳得满脸通红,成功逼出眼泪。
门铃声仍在继续,宁静的深夜,噪音被放大无数倍。
她摸不准这么晚谁会找她,出于自保,顺手在厨房摸了把剪刀,蹑手蹑脚朝玄关进军。
一门之隔。
屋外的人很急躁,不间断地按响门铃,吵得人心烦意乱。
唐如薇深吸一口气,踮脚看向猫眼,见到来人,慌乱的往后退一步,待心绪稳定,再次凑近确定。
小小圆圆的视野中,全身湿透的少年穿着嫩绿色卫衣,衬得肌肤如纸般变态白皙。
他像是整个人刚从水里捞起,浑身上下湿答答地往下滴水。
夜半三更。
“孤魂野鬼”出现在她家门口,多看一眼都瘆得慌。
“滋溜。”
大门拉开小口,透过窄缝般的视野,唐如薇手举剪刀,战战兢兢地问:“你怎么来了?”
“咳咳...”
剧烈咳嗽不绝于耳,听得人于心不忍。
善良的唐如薇平日见到路边的野猫野狗都会忍不住爱心泛滥,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仿佛半只脚踩进黄泉路的病娇少年。
她思忖片刻,叹了口气,径直拉开门。
周霁川的注意力全被她胸前的大剪刀吸引,眉头紧锁。
唐如薇察觉到他幽暗的注视,默默把剪刀藏在身后,解释道:“这是用来防身的。”
他不阴不阳地笑,“我以为你想捅死我。”
唐如薇忽略他的阴阳怪气,挺直腰板问:“你找我有事吗?”
周霁川冻得直哆嗦,狂风暴雨里战斗半个小时,再是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于是乎,他顶着一张面如死灰的脸,摇摇欲坠的身体,颤抖着朝她伸出手。
唐如薇心跳骤停,魂都飘了,那架势真像要找她索命。
可当他摊开手,掌心之间,竟是那日被他扔下楼的两个头绳,上头沾满黑灰,似在污水里浸泡许久。
“你...”
她既惊讶又开心,还夹带几分难以置信的迷茫。
“给,还你的。”
嗓音沙哑无比,鼻音沉重,出口的每个字都极为艰难,“为了找这玩意,我差点被大雨冲走,你再生气就不礼貌了。”
他三言两句就把她架上道德制高点,唐如薇愣神半晌,几次想为自己辩驳,可最后什么也没说,只在接过头绳时,小声埋怨:“明明是你未经同意扔我的东西。”
周霁川忽然向前一步,两手撑住门框,弯腰凑近,周身都在散发寒气。
“东西找回来,你能不讨厌我了吗?”
“嗯?”
她微怔,回想起自己曾说过的话。
“我就是那么一说...”
“我听着像是真的。”
唐如薇见他不依不饶,稍显气恼地问:“那你想怎么样?”
“你说,你原谅我了。”
唐如薇诧异抬头,盯着他僵白的脸,似乎自己不松口他能缠着问一整晚。
沉思片刻,她肩头一落,无语凝咽。
“我知道了,我原谅你就是。”
周霁川唇角勾起一丝愉悦,意识到自己暴露,随即战术性咳嗽,咳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早点睡,我走了。”
他落寞转身,湿透的卫衣紧巴巴地黏在身上,后备凸起的背脊格外显眼,步伐缓慢而沉重,延绵不绝的水渍顺着衣料打湿地面,隐约透着几分孤独的凄凉感。
“周霁川。”
唐如薇叫住他。
他拼命抑制笑意,慢动作转头,“嗯?”
“你要不要...进来喝口热茶?”
周霁川面露难色,用嘶哑的嗓音说话:“不用了,家里两只肥猫还等我回家投食,只是我淋了雨,现在头晕脑热,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到家,不过也没关系,这么多年体弱多病,早已做好随时归西的准备,反正来来去去也是一个人,死了也没人知道。”
“你病了,爸妈不会照顾你吗?”
“如果父母这种生物有用,你还会一个人守着空屋子到天亮吗?”
这话明显触及唐如薇心底最深处的柔软,她回头看了眼空旷的房子,真的很大,大到连说话都有回声。
但一个人也真的孤独,很想有人陪着,即使不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陪着。
“要不...我送你回家...”
他差点笑出声,扭头隐藏笑意,暴躁痞子秒变温柔绅士,演技一流,“这样麻烦你多不好意思。”
单纯的小姑娘没多想,成功被刚才那出凄凄怨怨的苦情戏收买,之前对他的幽怨也随着头绳回归一笔勾销。
“没关系,我们是朋友嘛。”
周霁川目光真挚,用力点头。
“嗯。”
约一小时后。
周霁川洗完澡走出浴室,湿发仍在往下滴水,白毛巾随意罩在头上揉擦,短t领口很大,暴露胸前大片雪白。
他走到电脑房,没急着进去,两手抱胸,懒洋洋地歪头靠着门框,目光缓缓延伸至电脑桌。
唐如薇戴着耳机,听语音里的队友指挥作战,她手忙脚乱的操控鼠标键盘,操作生疏,态度却十分认真。
两只肥猫一左一右趴在她脚边,正舒服地撑懒腰。
周霁川咧开嘴笑。
似傻乐,又似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