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病了呢?是不是累到了?眼圈也是黑的,昨晚又熬夜批奏疏了?”
皇帝病了皇后自然第一个要来看他的,捧着他的脸心疼死了。
恪桓却很高兴,他不敢去找她,但又想见她,这下总算见到了,握住她的手笑吟吟地问:“你眼圈也黑,是不是也熬夜了?”
“嗯,昨晚没事干,吹笛子玩来着,待会儿让人去坤宁宫拿过来,吹给舅舅听听。”
“……”
居然是吹着玩的,亏他内疚难过了大半夜。
“把衣物用具也拿来,纾纾就住这儿吧,我病了,要人照顾。”
“嗯?”龚纾发现恪桓明明病了,却很开心的样子,十分可疑,该不会是为了和她腻一起,故意把自己弄病的吧?不至于不至于。
“知道啦,那要不要我读奏疏?”
“要!不过最近骂你爹的题本特别多,我跟你说呀,昨日收到陕西巡抚徐兆弹劾龚阁老的,列了八大罪,我还没批红,你要不要看?连你也挨骂了。”
“可恶,为什么要骂我?骂我什么?又骂我不下蛋吗?!我也要弹劾他们,看哪个家里小老婆多的统统革职!”
“哈哈哈,好主意!”
昭仁帝原本萎靡不振,但看到皇后就来了精神,此时与她打趣,忽而联想到另一件事。
“刘安,传朕口谕叫温湛入宫来。”
刘公公领命退下,龚纾帮皇帝背后加了个靠垫让他再舒服点,又掖了掖薄被,柔声说:“皇上要找温大人谈正事,那我就先回避吧。”
“别走。”恪桓一秒也不想她离开,抓住老婆的手对她撒娇:“我难受,纾纾陪陪我。正事你也可以听,也可以出主意,老师向来洒脱不羁,从不拘泥于繁文缛节,不会说什么的。”
“不走不走,知道啦,皇帝病成小娃娃了,离不了人,怎么办呢?哄着陪着呗。”
温湛也正担心皇帝,过来就看到这小夫妻俩有说有笑的,略略放下心来,一番嘘寒问暖后,皇帝说明了叫他来的原因。
“近日弹劾首辅的奏疏多为改制一事,朕方才同皇后说笑,忽而想起一条,宗室旁支繁衍过多,何不对媵妾人数与子嗣袭爵的人数呢加以限制呢?”
温湛一听来了劲,稍一思量便含笑大赞:“皇上所言极是,此法甚妙,定下每级宗亲嫡庶子可袭爵的额度,那生多了也没爵位可继承,既能给朝廷省一大笔钱,于绝大多数宗室而言亦非难以接受之事。龚阁老自己不纳妾,竟忘了这个。”
“咳咳……”
因为“纳妾”而想起这条的恪桓十分心虚,装模作样咳嗽起来,龚纾担心地过去替他抚背,对上他歉疚的视线便已了然。她朝他安抚一笑,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坐回椅子上将她心中所想娓娓道来。
“父亲一人在京为官,身旁没有长辈管束逼迫,旁人亦无权置喙,别说纳妾,即便茕茕孑立鳏居十数年不续弦,也没人管得了他。能像他这般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放眼天下也没几个。他一直忙于朝堂政务,无心女色,但那些宗亲们除了吃喝玩乐还能干什么呢?士农工商,他们一样也做不了,几十年如一日地无所事事,不就只能多娶几房娇妻美妾醉生梦死了么?”
小皇后这番话令一君一臣二人陷入沉思,高宗定下的宗藩规制本意便是将他们养成废人,免得威胁到皇权,结果成了朝廷的大负累。克扣宗禄,收回土地,限制纳妾与承袭爵位的子孙人数,都不过是治标,龚肃羽要开口子让他们科考经商,务农务工,自力更生,目的是要治本,把宗亲变成普通百姓。
“娘娘慧心善思,颖悟绝伦,一语道破天机,微臣之前与阁老在宗室科考一事上有分歧,此刻看来,是微臣想得浅了。”
“哪里哪里,温大人过奖了,本宫尺泽之鲵,才疏识浅,不过是随口胡言乱语罢了。”
龚纾虽贵为皇后,听惯了奉承话,但被朝中重臣这样真心诚意地夸赞还是头一遭,自谦时笑盈盈的小脸微微泛粉,羞甜娇俏。温湛越发觉得她可爱,龚家上下包括人精阿撵在内,多多少少都有点讨嫌,只有这个小皇后最为讨喜,简直不像是龚肃羽养大的,皇帝挑人眼光相当不错。
这三人都好脾气,议论政事也好,谈天说地也罢,全然不会有半点让彼此不舒服的地方,聊了一会儿各自心情大好,及至昭仁帝面露疲色,温湛便起身告退。
“有老师在真是太好了,什么事交给他朕都一百个放心,足智多谋精明强干,却无眼高于顶的傲气,为人谦恭温和,善察人情,甚为体贴。”
龚纾服侍恪桓躺下休息时他还在感慨,可小皇后却有不同见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