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潘金莲怎么破~

第287章(2 / 2)

越说越艰难。本来没读过什么汉人的书,一群老粗军官凑在一起,绞尽脑汁贡献集体智慧,为了背熟这些历史典故,白头发提前长出来了。

潘小园拼命忍住笑,听他张冠李戴的胡扯完毕,故意为难许久,才说:“既然你们都为他担保……”

众人面露喜色。相貌英俊的高小丑连连挥手,说道:“担保,担保!绝对不让他再做拂逆夫人之事。”

崔狗子更机灵,躬身笑道:“何况夫人今日诊出喜事,咱们上下欢庆,更不宜杀人见血。所以……”

她终于被“说服”了,轻轻拍拍自己小腹,笑道:“那倒也是。就依你们的话,就当是给我的孩儿积德了。你们也开解开解史将军,免得他钻牛角尖。”

顿一顿,又极低极低的声音说:“好生看守,别让他做傻事。但他若要走,也别拦。”

众军官吁一口气,喜形于色,连声道:“明白!多谢夫人!”

史文恭在帐子里头隐约听着,刚刚还收不住的感动之泪全给噎了回去。合着他今日被“高抬贵手”,还是托武松的福了?简直岂有此理。

夜已过半,其实没能睡多少时候。第二天,潘小园一早便醒。穿上那身宽松水绿衣裙。衣裳底下没了炸药竹筒,显得空空荡荡,居然有些不适应。

怔怔呆一刻。梳洗完毕,漱口的时候,忽然觉得鼻尖微有恶臭,忍不住的一阵晕眩想吐,盆边趴了好一阵子,急得外面异族女奴叽里咕噜的比划询问。

心里头觉得自己丢人现眼。明摆着是心理作用。昨天不还活蹦乱跳的吗?再说了,只是恶心,哪有孙雪娥当初大呼小叫的说什么泛酸水。

再一掀帘出去,恍然大悟。几匹军马正栓在营帐跟前。其中一匹许是昨日吃草吃多了,悠然自得地刨着蹄子。尾巴下面一坨新鲜的。

史文恭长身玉立的候在一侧。姿态倒是挺拔,眼中全是血丝,想来一夜辗转未眠。

朝他点点头。她猜得不错,他果然是舍不得就此离开的。

史文恭身边,七长八短立着萧和尚奴等几个军官,一齐说道:“夫人请入轿。”

她仰头看着这一圈平均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子汉,尽可能威严地说:“给我备马。”

好歹自己现在是一军主将,乘轿子让人笑掉大牙。

史文恭就当没听见,招手唤来轿夫,小轿子往前一倾,“娘子请。”

走过她身边牵马时,在她耳边低低说一句:“虽然在下也不是太喜欢娘子身上的累赘,但娘子要拿自己身子冒险,也请在远离常胜军之处进行,不要连累我们。”

她一下子脸红过耳,咬牙嘟囔一句:“哪那么金贵。”

拗不过这群人,只得坐进小轿。其余十几名高级将领乘马相随。带五百精兵,朝东京陈桥门进发。刚走四五里路,只见城内驰来一彪军马,迅速结列阵型,前排弯弓搭箭,烟尘中只见几名悍将的面孔——岳飞、琼英、牛皋、燕青——齐齐勒马。

严阵以待一整夜,实在摸不清城下敌军的意图,冒险出城探个究竟。

岳飞勒马叫道:“对面的军马听着!你们的兀术四太子已被收监,现在的主将是谁,休要畏畏缩缩,要较量就趁早!还有被你们扣押的潘夫人……”

潘小园跳出小轿,拼命挥手,叫道:“在这儿呢!兄弟莫要慌张!后面的都是朋友!——不不,不仅是这十几人,也不仅是这五百,是后面的三十万!……”

转头命令:“还不下马!”

五百骑兵齐齐下马,枪挂在事环上,拱手作礼,震天价呐喊一声。

岳飞如梦似幻,跳下马的时候被土坷垃绊了一小跤。

琼英直接纵马驰过来,脸上掩不住的狂喜:“嫂子!你没事儿啊!他们说你带了炸……”

一个漂亮的飞身下马,扑上来就熊抱。让一柄刀鞘不客气地挡住了。

史文恭不认识这女将,但见她两人似乎挺熟,也就开门见山:“潘夫人这几日没受委屈。现在她身怀有孕,你们小心看护,别推推搡搡的。”

琼英立时哑火了,抬头看看,不认识。

史文恭也发觉这话突兀,非常有误会的空间,咳一声,补充一句:“别看我,又不是我的。”

琼英大怒:“这是哪个山头里的王八羔子……”

潘小园赶紧让她息怒:“这位是三十万常胜军总指挥。休得无礼。”

最后四个字是对史文恭说的。狠狠一个白眼剜过去。

三十万常胜军,在东京城穿城过市,进行了大宋开国以来最为盛大的一次阅兵仪式。从陈桥门入城,过五丈河,再沿马行街一路向南,在宣德楼下躬身行礼,三呼万岁,然后沿御街南出朱雀门。上至皇帝高官,下至妇孺百姓,扶老携幼出来围观,白矾楼顶都站着三层人,比过元宵节还热闹。

分五万训练有素的精兵进驻东京城防各处,其余在开封府、浚州黄河北岸、滑州、孟阳等各处分布扎营,当天就开始建造寨栅、设立城防工事。但见军容齐整,每一个士兵都孔武有力,组织纪律严明,立刻就把临近的乡兵、民兵给比到了尘埃里。

武松带队北伐留下的缺口也立刻被补上。尤其是马军的缺口——常胜军里马匹的总量,几乎相当于整个大宋国内,所有其他军队拥有马匹数量的总和,而且全是剽悍耐久的冀北良种,和宋军中可怜的川马、淮马、京东马并列一立,那就是藏獒和旺财的区别。

朝廷大员们吟诗作赋,“国运昌盛”的诗词成批面世。宗泽乐得合不拢嘴。岳飞摸摸这匹马,又拍拍那匹,简直爱不释手。

不高兴的只有一家人。秦桧算作“为国牺牲”,给追加了两级的官衔,朝廷给拨了钱,风风光光办了后事。为死者讳,大家也就不追究他“和谈”期间的卖国行径。只有王氏在府里悲痛欲绝,官大有什么用,树倒猢狲散,换不来一世的荣华富贵啊!

于是天天到开封府、大内城门、御史台哭诉。大家只能同情安慰。萧让还格外说:“以后天下太平了,老夫打算写一部鸿篇巨制,收录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们的事迹。秦相公也是必定会写进去的。”

王氏大哭:“写进书里有什么用!我家相公……他连一男半女也没留下啊……呜呜……那个潘氏,我要她给我个说法……”

没人理会她的后半句话。倒是潘小园却觉得这个“写战争回忆录“的主意不错。悄悄跟萧让说:“这是积德的好事。先生尽管收集材料。往后若要付梓出版,我来掏钱。”

一边说,一边想着,倘若以后真的有一部英雄儿女传,秦中丞的“事迹”肯定是最不起眼的一小段。

梁山诸将则直接把潘小园的府衙围堵结实了。

“嫂子,给俺们讲讲!到底怎么回事!”

她只如实讲了一部分。路上已经跟史文恭对了口供,省却了他试图攻城的部分。只说他早有脱金降宋之意,被自己一番大义劝说,“幡然醒悟”、“弃暗投明”,果断擒拿番王兀术,作为献给朝廷的投名状。至于那昙花一现的攻城前奏——军中信息不畅,调度不灵而已。

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把呼延灼牺牲的责任,大部分转嫁到兀术身上。老将军为国捐躯,人人皆哀,自然更愿意接受他是死在贪婪的金国王子枪下,而不是做了某些人阴谋上位的牺牲品。再者,如果让梁山的人知道史文恭才是主谋,虽然眼下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许不会轻举妄动,但难保过几天史文恭走在路上,不会被下个毒、丢个暗器什么的。常胜军的凝聚力也就此成为云烟。

“女郭子仪”的名号一下子流传全城。纵然有人觉得也许内情更复杂,但货真价实的三十万兵马投降大宋,足够淹没每一个小小的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