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枝云借阅了这本书,又去教学楼、实验楼、行政楼、体育场、宿舍楼、校医院等建筑转了转,进购物中心晃荡了十分钟,一脸肉痛地拎着东西从里面走了出来。
这购物中心里的物资琳琅满目,看着叫人眼花缭乱的……许枝云一个没忍住,工资就少了六块钱。
她像是后面又豺狼虎豹撵着一样,一路疾步地跑去了家属院,找到了自己在山河大学中的住宿点。
是一个用铁栅栏和花墙围起来的小院子,里面有一栋二层小楼,看着是宋式建筑,简约大气。
推开门进去,屋子内部简简单单的,但该有的东西都有,直接住进来都不会缺任何东西。
比她在家住的鸽子笼好太多了。
许枝云把从购物中心买来的东西都放好,这才闪身出了山河大学。
屋外的李雪梅还在抱着许枝鹊哭,许枝云摸了摸碗里的水,已经比刚从暖水瓶里倒出来时凉了不少,她心里微微一凛。
看来山河大学里面的时间与现实生活里的时间是一致的,她以后要是再进出山河大学,还得挑个没人在的时候,不然恐怕会被人看出端倪来。
听李雪梅哭得有些心烦,许枝云也气许枝鹊长了一张嘴不解释,任由李雪梅误会着,她拽开卧室的门,冷眼看着李雪梅和许枝鹊,问许枝鹊,“鹊鹊,你为什么不和咱妈说,是我先说要去下乡的?为什么不和咱妈说是你不想嫁给兵老粗,是你非要下乡?”
“你为什么不和咱妈说,是你说嫁给兵老粗还不如去死?你就任由咱妈往我头上泼脏水,任由我被咱妈骂这么久?你怎么就心安理得的,一个字都不说?你不想嫁给兵老粗当后妈,我就想?”
李雪梅的哭声戛然而止,许枝鹊也涨红了脸。
李雪梅喃喃地问,“鹊鹊,这是真的吗?”
许枝鹊咬着嘴唇点头,看得李雪梅一脸尴尬,“云云,妈不是……”
“妈,你就是偏心,从小让我让着鹊鹊和知理,我一直让着,鹊鹊和知理想要的,我从来不争,也不敢争。可就是这样,鹊鹊和知理但凡闹一下,你都要骂我数落我,有好几回还和我动手了。”
“我二伯母说什么时候见那兵老粗了没?如果要见,就见一下吧,只要人家能看得上我,我就嫁。我在这家里当替罪羊撒气包这么多年,替鹊鹊和知理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我也过够了。”
许枝鹊脸红得好像能挤出血来,“姐……我不是故意的。”
许枝云深深地看了一眼许枝鹊,“不用说这些,只要你下乡后能过得好就行。咱俩没别的选项,嫁人当后妈是火坑,下乡也是,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下场。你是妹妹,姐让你先选,咱俩之后都别后悔就行。”
第3章 坏根劣种
◎还是心疼你的鹊鹊。◎
许枝云出门扬长而去,李雪梅和许建国面面相觑,“这,这孩子,这是对我心里有怨吗?谁家不是这样啊,她是家里的老大,让让弟弟妹妹怎么了?”
见李雪梅又要哭,许枝鹊也有些头疼,她赶忙道:“妈,你别哭了,找我二伯母去吧,我姐还没见过那个兵老粗的照片呢?到底长啥样儿?”
李雪梅气得抹泪,“能长啥样儿?一个鼻子两个眼,下面还长了一张嘴。他小时候去你二伯母家,妈见过几面,个头长得挺高,黑黑胖胖的。”
许枝鹊一听黑黑胖胖就觉得要遭。
她知道她姐喜欢的样子是什么样儿的!
她姐最喜欢那种白白净净、文质彬彬的,最好还是带俩眼镜的斯文四眼!
“啊?黑黑胖胖的?这不成了黑熊精了吗?妈,你赶紧去找我二伯母要个照片看看,要是长得太丑,我和我姐还不如一块儿下乡去,好歹有个照应。”
许枝鹊才说完就挨了许建国一记瞪眼,“说什么胡话呢?男人能有本事能赚钱就行了,看什么美丑?好看能当饭吃?能留在城里,咋不比下乡强?也不知道你脑子是进什么水了,怎么还主动抢着下乡?”
许枝鹊吐了吐舌头,“反正得有人下乡,我不想给人做后妈,就下了。我下乡危险,我姐下乡就不危险?我姐比我踏实,她留在城里守着你们,我放心。”
李雪梅听得心里一阵熨帖,二闺女打小就机灵,说话也好听,不像大闺女,纵使闷闷不乐的,脸上很少能看到个笑。
“鹊鹊,出去找一下你姐,把人喊回来。妈去一趟你二伯母家,看看你二伯母手里有没有照片,要回来看看。”李雪梅套了个坎肩儿,骑上自行车就出门去了。
许枝鹊凭借她对许枝云的了解,很快就在流花江旁边的石凳上找到了许枝云。
见许枝云对着流花江对岸的木器厂宿舍楼发呆,许枝鹊心里沉了沉,“姐,你还想着他呢?”
许枝云没收回目光,盯着木器厂宿舍最边角的那个小楼,问许枝鹊:“说想不想,还有什么意义吗?我要嫁人了,我和他这辈子都不会有可能了。鹊鹊,你先回家去吧,姐再多看几眼,今天看完,往后就不再看了。”
许枝鹊哑然。
她看着许枝云的侧脸,突然觉得密密麻麻的疼痛紧紧裹住了她的心。
许枝鹊觉得自己有点自私。
她得到了一个虚拟市场,下乡去也不会太难过,说不定真能折腾出些名堂来。她这下乡,是去找自由。
而她姐,将永远地被束缚在家庭里,束缚在后妈的称谓里,一辈子都永隔所爱,永失所爱。
许枝鹊想同许枝云说一句,“姐,要不咱都下乡去吧”,可她没有勇气。
她知道父母李雪梅和许建国的打算,两个闺女,肯定是要留一个在身边的,不然等她们老了之后,谁来守在身边给洗洗涮涮?
人活一辈子,谁不是为了自己着想呢?
生孩子是为了传宗接代,养儿是为了防老……古往今来,老祖宗把话说的明明白白。
“姐,别看了,我们回去吧,越看越难受。”
许枝云这一瞬间就像是丢了魂一样,定定地看着木器厂宿舍的大门口,眼里有泪氤氲着,突然就大滴大滴地往下落。
许枝鹊吓了一跳,赶紧顺着许枝云的目光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直都被许枝云放在心尖尖上的人这会儿正推着一辆二八大杠出来,二八大杠的后座上还坐了一个人。
隔着一条流花江,实在是看不真切,只觉得二八大杠后座上的那人身段很好,还留了两条又粗又长的辫子。
许枝云站起身来,“鹊鹊,回家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