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人都学刑法,这个她们曾经真心热爱的专业。毕业后却都做着与此不大的工作,怎么会没有遗憾。
不甘心,所以拼命地想留住些什么。可惜这种努力见效甚微,如飞机尾翼在天空拖出的一道辙,短暂的清晰之后很快会消失不见。
只能尽量让自己不去想。不去想无法改变的过去,也不去想遥不可及的未来,只着手规划现在。有细节,有日程,有行动的那种规划。
渐渐地,就会不再苛求自己,不再谴责自己,在每一天的饱餐更沐中按部就班,将烦扰忧虑全部抛诸脑后。
告诉自己,这样,似乎也很好。
群里安静无息了好一阵,唐秋水才开口问:那最后这个专家意见谁写的?学姐吗?
时简揭开一个出人意外的事实:不是,其实专家意见教授早就写好了,只是以此为题给下面的研究生布置了一个研究任务。结果他们完成得一塌糊涂,教授很生气,开了组会把他们批评了一顿,要求他们每个人另外再交一万字的论文给他。
一周之内给,时简补充了句。
啊……这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时间期限真的杀人诛心,偷鸡不成蚀把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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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秋水安心准备迎接这周六的团建。
其实就是一场由c区律工委举办的运动会。参赛的全是c区的律所,匡义也出了一支队伍。
原则上是自愿报名,可唐秋水却不得不去,因为匡义这支队伍的队长是梁渠。老板都身先士卒了,员工没理由躲在家里。
运动会时间是周六下午一点半到四点半,地点在q区的一家大型公园。很远,十七号线的尽头,开车过去要两个小时。
本来花半天时间参加一下也没什么,要命的是出发前一天晚上,唐秋水来了例假。又因为这些天每天一杯冰咖啡,肚子一阵阵地绞痛,四肢发软,虚弱得不行。
吃了药躺了一晚上,痛经才有所缓解,第二天中午挣扎着爬了起来。
值得庆幸的是,她不需要挤地铁去那么远的地方,去律所坐梁渠的车一起过去。
匡义的参赛队伍刚好十个人,两辆车,梁渠开一辆,一个破产清算团队的合伙人开一辆。
唐秋水坐在副驾驶。她可喜欢这个位置了,但仅限于车里只有她和梁渠两个人的时候。
两个人的时候,他们会聊案子,聊音乐,聊美食,天南海北,漫无边际。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在这些对话里被最大程度地弱化,很欢畅很放松。
可是今天,唐秋水从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因为车后座多了三个同事。
有点社恐,还有点……接不上话。
这三个同事都是h大毕业的。其实梁渠也是,整个车里只有唐秋水不是。不知道是谁开了个头,后面三个人开始聊读研时候的校园生活。导师有多牛逼,论文有多难写,食堂的饭有多难吃等等。
唐秋水默默垂下眼睛,不停划着安全带的指尖说明她紧张又不安。
好怕他们说着说着突然扯到自己身上,问她哪个学校的。她该怎么回答,回答出一个没人知道的学校,惹得气氛结冰,别人尴尬自己也尴尬。
每当这种时候,唐秋水总会陷入一种极大的失真感。觉得她从来不属于崇城,也不属于匡义。她像个过客,只是暂时在这里歇脚,并清醒地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终有一天会被收回。
后座的声音越来越大,唐秋水把头越埋越低,如同一只不合群的孤ᴊsɢ雁,脱离热闹的大部队,折翅敛羽,向隅而立。
糟糕的情绪让小腹再次隐隐作痛。
哎,早知道就自己坐地铁了。
这个悔不当初的念头刚露出一个小尖尖,就听见一道不急不缓的声线从近侧传来:“都快四十的人了,还在回味校园生活。”
是梁渠,以他那惯用的玩笑口吻,看着后视镜说出来的。
后排正聊得起劲的三人被打了个茬。恍悟过来后,其中一个叫嚣起来:“哎有些人别造谣啊,谁四十了,四舍五入我芳龄十八……”
梁渠笑两声,无情反怼:“要点脸行吗?”
“你……”
不等人把话说完,驾驶座上的梁大律师就打开了音乐软件,选了一首特别炸裂的歌,还故意把声音调得特别大。喧杂的旋律似一阵压城的沛雨,滂沱而下,不讲道理,顷刻间盖过了所有的声响。
后座三人捂着耳朵闭了麦。
一个多小时后,安然抵达。
目的地在公园二号门口,同事先取票进去了。
梁渠把车开进了公园对面的免费停车场。停车场面积很大,四周亭台楼阁花草树木应有尽有,奢华静谧如名门望族的府邸。
下车后,唐秋水走在梁渠后面。在距离被他的大步拉开之前,她轻轻地喊了他一声:“梁律师。”
梁渠回头。
她抿了下唇,注视他的眼睛把话说完:“谢谢您。”
想了一路,只能想到这三个字。她相信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一定明白她的意思。
“秋水。”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地,梁渠微微屈身,喊了她的名字。
“抬起头,把背挺直了。”
这则突然发出的指令如军训,唐秋水条件反射地一一照做。
正午的阳光太晒,眼睛不自禁地眯起来,视野里顿时虚虚实实,有被烤化的幻象,耳朵却精准地捕获了梁渠接下来所说的话。
每一个字都认真,恳挚,带着很强的穿透力,从这一刻到很久以后。每次想起,都言犹在耳。
“只要没干坏事就不要随便贬低自己,也不要轻信其他人的评头论足,不论公私试图pua你的至少在心里得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