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郎君的病是没好全,但看起来比之前大好了。既不会消瘦得风吹就倒一般,苍白病色也好转许多,像个正常人了……”
沈璃沉沉地道,“病情好转,他不病弱了……叶小娘子为何还和他亲近?”
亲信小心翼翼开口劝慰,“小的说句实话,大当家别恼。兴许叶小娘子不是喜欢病弱……而是就喜欢魏家郎君呢?十来岁的小娘子们,哎,肤浅得很!一个个都喜欢长得俊俏,个头高,说话温柔的……”
“魏家还有钱,一斤重的足金饼堆库房里。做生意随随便便拿块金饼出来交易,谁不喜欢……”
沈璃怒道:“少说两句,没人把你们当哑巴!”
但神色终归难看起来。
沈家账房是亲信里的亲信,壮胆劝了最后一遍:
“大当家,男女之间的事,它不是买卖。不是价钱出的高,把其他买家赶离场了,两边就能成交。大当家认识叶小娘子多久了?如果两边都中意,早就成了。折腾这么久都不成……它肯定是哪里不对呀。”
“……”
沈璃盯着叶家紧闭的门扉,良久没说话。
站了足有一刻钟,才领人离去。
——
头顶日头一点点移动。
始终紧闭无声的魏家大门终于有了动静。
两扇门扉从里拉开了。
江县知县卢久望站在门边,经过一番闭门长谈,初见面时的惊恐情绪已经平复了八分。
他神色复杂,回身作了个长揖,“下官告辞,殿帅不必相送。”
魏桓摆摆手,“你我都远离京城朝堂,旧日称呼不必再提。”
卢久望从前在京城时就是个刺头儿,不是刺头儿也不会得罪了眼前这位,从翰林院被贬谪到江南来做个小小的七品知县。
临走前,骨子的执拗劲儿又发作了。卢久望人都出去了,脚步又迈回来,昂着头说,“有句话不吐不快。下官这几年虽然历经磋磨,不悔当年参与的朝廷和战之争。”
魏桓轻飘飘地纠正, “党争。”
卢久望后背一凉,急忙避开这两个掉脑袋的敏感字眼,
“不不不,和战之争。朝廷既已决意求和,为何又战?若最终还是决意一战,为何起先又要求忍辱求和!”
魏桓神色不动听着。
听完不答反问,“你在江县任了几年知县,江南风光可好?百姓可富足?”
卢久望一怔, “江南鱼米之乡,风光自然是好的。百姓农耕渔樵,江县辖下的寻常人家不敢说富足,足以糊口谋生,还算安乐。”
魏桓莞尔:“放你在江县,磋磨你了?”
卢久望:“……”
魏桓又问,“这几年赋税可收得上来?”
提起赋税,卢久望的刺头儿气焰顿时消下去大半。
“两年前御驾亲征的战事后,这几年摊派到江南的赋税繁重了些,商税三年翻了一倍,人丁税加三成……还能应对。还能应对。”
魏桓听完,点点头。
不再往下询问,抬手送客。
“世间事皆有取舍。多看看江南好风光。”
几名膀大腰圆的官差前后开道,簇拥着卢知县的驴车沿着长街走远。
魏家隔壁的叶家大门拉开一条细缝,门缝里探出半只乌亮的眼睛。
门很快开了。叶扶琉冲隔壁打招呼,“把大佛送走啦?”
魏桓站在门边,浓墨色的眸光从长街尽头转来叶家门前,眉宇间笼罩的几分郁色便消散了。他简单回应,“送走了。”
叶扶琉悄悄问,“捐了多少?按哪一等的额度捐的?”
刚才忘了当面议。魏桓想了想。
“五口镇认捐最多的,是不是沈家?”
“对。他家按头一等的额度认捐,铜钱千贯,绢匹两百。”
“那魏家也比照着头一等的额度认捐。”
叶扶琉噗嗤乐了。
“你比照着沈家的额度捐呀?等县衙的张榜告示贴出来,三郎你的名字和沈璃岂不是要并排在头一列了?”
她坏心眼地出主意,“募捐本来没你魏家的事。卢知县突然登你家的门,肯定是沈璃召来的。按我说,你就比沈家多出一贯铜钱,一匹绢。把沈家名号压下去。”
魏桓还真不知道县里富户认捐之后,县衙官府会把每户的认捐额度贴出来展示于众,按照认捐多少列出名榜,供乡里邻居品头论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