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已成,货已带来,我这卖家就在此处,买家的钱呢?难不成这桩买卖的卖家是男非女,就想要赖账不成?”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沈璃满腹火气再也压不住,对边上杵着的牙人道,“沈家有急事需周转用钱,顾不上汉砖,这桩买卖不成了!”
牙人张口结舌,“这这这……”
祁棠冷笑道,“沈大当家费尽心思把本世子请来,岂有反悔的道理。儿郎们,进门去,把沈家的钱箱子搬出来!”
沈璃眼皮子一阵急跳,“晴天白日强抢商户,就算是江宁府来的贵人也得讲王法!关门!报官!”
祁家豪奴蜂拥过去闯门,沈家亲随蜂拥过去关门,两边不知谁起的头,刹那间,拳脚交加,两群人就在河边小院的两扇木门前打成了一团。
一只小毛驴驮着个年轻书生溜溜达达地走过河边,路过扭打的人群。
毛驴停步,好奇地扭头往人群里瞧。二十七八岁的文弱书生费力地拉扯毛驴往左拐,紧张绕过扭打的人群,温文软糯的吴地口音小声劝慰毛驴,“别停,别停,往前走嘛。”
牙人委委屈屈地蹲河边等着。不敢离沈家院门太近,怕挨打;又不敢走,怕这笔难得的大生意黄了。
毛驴顺着小街走过牙人面前时,书生勒停了驴,踌躇半晌,鼓起莫大勇气开口问路。
“敢、敢问,五口镇做布帛生意的叶小娘子家宅……在何方向啊?”
嗓音细若蚊蚋,连问两遍牙人才听清,蹲着抬手往北指,“镇子长街往北走到尽头,最大的那家就是叶宅。”
“多谢。” 文弱书生背着行囊,摸了摸驴耳朵,好言哄劝小毛驴继续往北行。
“行快些,莫要误了中秋良夜。我家幺娘等我过节。”
毛驴响亮地叫了声,小碎步干脆停在路边,脑袋往后转,感兴趣地探头瞧热闹。
文弱书生拖不动毛驴,叹了口气,熟练地摸出一根长木杆,细绳栓起一块甜梨,吊在毛驴的鼻子前方。
“喏,可以走了吧。”
第44章 (补完)
性子闹腾的人, 再怎么斯斯文文地吃席,吃到最后都会闹腾起来。
叶家的中秋宴敬酒完毕,冷碟热菜吃过几轮, 不知谁开的头,提议要玩点热闹的。魏大提议投壶,魏二提议行猜枚, 秦陇提议舞剑, 素秋暗怀警惕,连连摇头。
“都是郎君们的热闹花样, 不合适女儿家玩。娘子要不要玩飞花令?”
魏桓的目光转向叶扶琉,叶扶琉自有主意。“飞花令文绉绉的, 我可不喜欢玩。今天宴席设在叶家,都听我的。”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仿佛天上星光聚在眼底。不知心里盘算什么, 笑望向对面的魏桓,眼神带出点言语说不清的狡黠劲儿。 “三郎, 你觉得呢?”
魏桓凝视对面言笑晏晏的小娘子, 仿佛坐在湖边看满天星光。 “都听幺娘的。”
于是, 叶家庭院里热热闹闹摇起了骰子。
“今天过节, 玩点不一样的花样。骰子数目一到六,正好我们六个人。来来来,你们都过来抽根竹签,每根签子上有个一到六的数目,你们各自记好了。”
铁盅摇骰子的声响里,魏桓的指腹抚过竹签末端, 上头刻有一个数目:三。
叶扶琉大大方方展示自己的竹签,“我拿的最大, 六。竹签子都在面前摆好,不许偷着换,我要开盅了!”
铁盅盖打开,露出里头的单个骰子,素秋探头过去瞧,“五!谁是五?”
魏大放下竹签,炯炯地盯着素秋,“我是五。然后怎么玩儿?”
素秋瞥他一眼,不接话了,侧了侧身,自己退去叶扶琉身后。
魏大:??
叶扶琉装作没看到这边的暗潮汹涌,“等着!”摸过另一个插满竹签的签筒,递给魏大,“自己摇个签儿出来。”
魏大心里憋气,抓住签筒一通猛摇,边摇边在心里怒吼,“她还以为老子是山匪!老子不是山匪!”
砰地一声,筒里掉出个竹签,秦陇眼疾手快在半空接住,喊道,“第八签!”
叶扶琉取出小布包,摸索了半天,寻摸出第八签的签文,当众展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念道:
“第八签: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中签者当众阐明心头此刻所想。”
闻所未闻的古怪签文,魏大听着还在发怔,叶扶琉已催促道,“心里正想什么呢,说出来,快!说慢了就不灵了!”
魏大不假思索张口,“老子不是山匪!”
叶家这边的三人齐齐一怔。秦陇脱口而出:“什么山匪?”素秋脱口而出,“你不是?”
叶扶琉没说话,心里嘀咕,“好你个魏大,当面说瞎话呢。平时看着直肠直肚,原来人还挺有心眼的。你敢做不敢认啊。”
魏家那边,魏桓和魏二喝酒的动作齐齐一顿。魏桓的视线瞥过叶扶琉手里的“签文”,继续抿了口酒。
魏二啪的一巴掌拍在魏大背上, “魏大有!中秋过节,你胡说八道什么。”
叶扶琉心里把魏大痛骂了一通,若无其事继续拿过骰盅,“魏大当众阐明心头所想,说得极快,签文当灵验。魏大自喝酒一杯,开始下一轮。”
魏大神色复杂地喝酒。不给众人反应的时间,叶扶琉又开始摇骰子, “开盅!看你们手里的竹签,这回是二。”
素秋拿着“二”字签,紧张地咬唇,“娘子,是我。”
叶扶琉依旧把插满竹签的签筒递给她,素秋这回摇出个“十二签。”
“第十二签。让我看看——”叶扶琉从小布包里摸索出签文,当众展开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