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巧就在即将席终人散时,门外传来一阵狂风骤雨般的马蹄声。
大群轻骑策马疾速奔近,从黑暗长街尽头显出彪悍身形。一个个背弓挎刀,身披软甲,在五口镇邻居惊恐的眼神里,仿佛大群虎狼过境,马蹄疾驰奔过长街,旋风般卷到长街北边尽头,停在相邻的两户大宅面前。
西边的那座大宅子门户紧闭,黑灯瞎火,看着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
东边的那座大宅子虽然同样关紧门户,但隔墙透出亮堂灯光,门里隐约传来说笑声,瞧着像是正在家里过节。
为首的一波轻骑原本已经涌到魏家门外,纷纷勒停了马,疑惑打量两户人家。
门外传来乱哄哄的商量声音,南腔北调,什么口音都有。
“西边这家没人。”“黑灯瞎火的,是没人。”“中秋节怎会家里没人?魏大把地方写错了吧。东边亮灯的才是魏家?”
众人纷纷称是,蜂拥过来灯火亮堂的叶家拍门,“魏帅!魏帅!我是老吴啊。”
“魏帅安好!我霍五郎来探望你了!”
“魏帅,我张百步来了!”
院子里吃席的动静都停了。
叶扶琉清凌凌的目光带出怀疑审视,从喧扰的门外方向收回,挨个扫过对面的魏家仨人。剔透乌亮的眼睛最后睨向魏桓。
魏帅……喊得是魏家三郎?
魏桓只在第一声喊门时意外地侧头去看门外,抿了口酒,随即镇定地开口安抚,“是从前的旧部。不知如何寻来了五口镇。”
低声嘱咐魏大出去领旧部去隔壁歇息,莫惊扰了叶家。
魏大早就喜形于色,碍于主人面前,强忍激动应了句是。下一刻起身就往门外大步走,边走边高声应门,
“在这边在这边!我们在吃席过节,还没吃完,你们来得忒早!不是告诉你们夜里再来吗!”
门外轰然炸开了锅。
无数声音乱哄哄大喊,“嘿,是魏大!”“魏大在里头!那魏帅肯定也在里头了。”“开门,开门!让我等拜见魏帅!”
轰隆——
素秋惊恐的倒吸气声里,叶家的两扇木门轰然左右大开。门外围拢一群体格精壮的彪悍大汉,神色激动地你推我,我搡你,乱糟糟地往叶家里冲。
又一声可疑声响,嘎吱——
势单力孤的门板承受不住多人推搡的力道,脱离门轴而去。
在叶家三人瞪大的眼睛注视下,整扇门板轰然倒地。尘土飞扬。
叶扶琉:“……”
素秋被眼前的阵仗惊得脸色煞白,颤声道,“娘子,这、这还不是山匪?这活脱脱……就是……”
秦陇拍案而起,“这就是冲家的山匪啊!主家,素秋,你们两个快快起身,躲我身后!”
就在叶家人紧张对话的间隙,“冲家山匪”们已经冲到了魏桓面前,眼含热泪,倒头就拜:
“魏帅!”
“拜见魏帅!”
“魏帅的气色果然大好了!”
魏大激动地和同袍旧友们寒暄。魏二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脸上也露出罕见的笑容,显然是熟识的。
秦陇的背后探出一双乌溜溜的眸子,叶扶琉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旧友重逢的激动情形,手指尖一圈圈缠绕着雪青色穗子,形状漂亮的唇角往上翘了翘。
这架势不是山上的?难道还能是剿匪的官兵?
叶扶琉叮嘱秦陇赶紧护送素秋回后院,自己轻轻巧巧走去门边,绕着倒地的门板转悠两圈,脚步一停,笑吟吟地原路走回,穿过庭院里拜倒行礼的众大汉面前,走去唯一坐着的魏桓身边,弯腰凑去耳侧,悄声打了个招呼。
“贵家旧部好多人呀。”
“好气派的称呼呀,魏帅?”
魏桓对着眼前众多神色激动、眼含热泪的旧部,旁边和众旧部同袍火热叙旧的魏大,一时间竟哑然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了一阵,开口解释,“真不是山匪。”
“呵呵。”
“……”
围拢拜见的旧部们纷纷起身,这时也有几个回过味儿来,盯着魏桓身侧俏生生的小娘子打量几眼,“这位是?”
“叶家的当家娘子。”叶扶琉轻快地道,“啊,对了,你们现在站的这块地儿,是我们叶家的院子。魏家在叶家隔壁。等会出门时记得出把力,把被你们搡倒的门板装回去。”
众旧部:“……”
这里不是魏家么?怎么又成了叶家了?
大好中秋佳节,魏帅不在自己家过节,怎么跑邻居家过节去了?
感觉一丝不对劲的众人从久别重逢的热乎劲儿里清醒过来,眼风怀疑地四下乱飘。有警醒的倒抽一口凉气,胳膊肘猛捅身边同袍,“看玉牌!”
叶家小娘子手里晃荡着的那块羊脂玉牌,瞧着忒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