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大人芯子的盛叶舟,真孩子甘禾渊可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丹凤眼眯成条缝,乐滋滋地拍着肚皮大声嚷嚷。
“走!”盛叶舟更干脆,摸出怀里鼓鼓囊囊的荷包,豪迈地表示随便吃。
比起甘禾渊,盛叶舟怀中好似永远有花不完的银子。
每日早起祖母都要将他荷包塞满,生怕两条街之隔的学堂会饿着孩子。
盛叶舟也乐得请客,两个小短腿少了书箱拖累,灵活地像是鱼儿般滑溜地钻入人流,急得身后两个小厮拼命追赶。
不同于盛叶舟因身体原因要居住在祖宅中,甘禾渊母亲是因忤逆婆婆被送到老宅中来反省的。
这一反省就是七年,建明伯府都没说要接母子俩回去。
所以甘禾渊手头零花少得可怜,盛叶舟平日里总变着法子请客,今日也不例外。
“荷叶鸡不错,你带回去给伯母尝尝。”
“这个小玩意儿摆在书案之上颇有些情趣,你瞧瞧。”
一路走一路买,盛叶舟给甘禾渊买了许多吃食和玩具,哄得孩子眉开眼笑,高兴得都没注意到好友其实两手空空。
送走甘禾渊后,盛叶舟在张刘连声催促下,终于折身往小巷中走去。
盛府祖宅与主街就一墙之隔,盛叶舟转进小巷,喧哗声立刻消失。
院墙之上冒出的树木遮挡住不少热气,他顺着墙根阴凉一路往巷子最深处的盛宅走去。
别看南康只是个县,但川庆朝好些个大人物都出自这里,也使得城内无比繁华,更有数家大书院遍布其中。
“呜呜——”张刘追上盛叶舟一通比划,脸上焦急无比。
“为何方才不说。”
盛叶舟脸色一滞,眸光沉下,接着撩起衣袍快速往家的方向小跑而去。
盛家来人了……来得还是他大哥盛叶雲,大伯母那么要强的人都被逼得流了眼泪。
通过张刘的几个手势,盛叶舟只看出些简单讯息,真正的情况要等回府之后方能知晓。
***
盛府。
花厅中或坐或站了好几人。
盛叶舟穿过抄手游廊,远远就瞧见端坐在右侧太师椅上阴沉着脸色的盛禺山。
平日里总笑眯眯的慈祥双眼耷拉,唇角向下压着,好似在努力压抑心中怒气。
左侧祖母柳氏一头霜发绾了个极其简单的发髻,此刻发髻之上的银钗摇晃,薄唇紧紧抿成条直线,竟是被气得身子轻颤了起来。
随着盛叶舟走进,大哥盛叶雲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娘! 您也不想看我成不了亲吧。”
“为了娶妻,你竟然要你娘去给陆家赔礼道歉,这话你如何说得出口!”是祖母柳氏的呵斥声。
其中夹杂着隐隐的抽泣声,应该来自大伯母吴氏。
嘭——
“给我闭嘴!”盛禺山大掌猛地往条案上一拍,阴沉着脸站起来,气势荡开:“这事是你父主意还是你。”
盛叶雲吓得一抖,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好你个盛叶雲,竟然敢自作主张跑到我面前来冲你母亲叫嚣,真当我跟你祖母是死的。”
连名带姓又语气极重,能在官场沉浮几十年而安然退下的盛禺山岂是平凡之辈,一旦散出气势,就连盛叶舟离得那么远都觉得胆寒。
柳氏也站起,双眸寒芒闪过,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看来我久未在府中,倒让那些魑魅魍魉认不清自己位置了。”
冷意从盛叶舟脊背窜起,使得他不由放轻步子,跟做贼似地从顺着门边往里溜去。
青色的小团子一进门盛禺山就已看到,瞧他蹑手蹑脚一副谁看都看不到的模样,不由眉眼一松,根本绷不住笑意。
“舟儿到祖父这来。”
盛叶舟一怔,本来想去安慰吴氏的步子只得向盛禺山走去。
“祖父,祖母,大伯母……”盛叶舟一一问安,而后才转头看向好几年没见的盛叶雲:“大哥。”
盛叶雲有着盛家人典型的深邃眸子,但与盛禺山棱角分明的脸型不同,脸长唇薄,下巴尖锐,隐隐有些刻薄之相。
对于盛叶舟主动问好,盛叶雲神色中竟露出几分嫌恶之色,“五弟”两个字像是从牙关里挤出来般含糊不清。
“外头热,看你满头的汗。”盛禺山伸手摸摸盛叶舟后脖颈,有些心疼地连忙取出怀中帕子给他擦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