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惨了,今天的抽考又砸锅了,这期末成绩要结算下来,补考是免不了啦。」我吁了口气,将卷纸顺手揉了一团,准确地命中十步之远的垃圾桶。
「这是你自找的呀。明明已经快被当了,昨天上课还魂不守舍的。」在我旁边老唸着我耳痒痒、绑着马尾面貌清秀的女孩,是本班学艺干事-邱星亚。
我们是感情不错的朋友。她的聪颖贤慧是有目共睹的,其实我是很喜欢她,但许多因素让我无法进一步发展,这其中当然是有别的竞争者做阻碍。
「你以为每个人头脑都跟你一样好吗?我已经够努力了我,问题是时间永远不够用呀!」
「少来这套!今天国文课你在底下偷看的体育杂志交出来。」
「唉呀…。原来被你发现了。」望着星亚摊出的手掌心,我赶紧将包着体育週刊封面的a书压至书包最底层:「那本书放学就还给板狼了。」
「耶!?我倒不知他对体育也有兴趣…。」星亚皱了眉头。
教室里还留有我一个死党|班长刘帅德,他就是我说的阻碍。
我俩是最好的朋友,却也是情敌,品味相同、兴趣相同、喜欢的女孩也相同。
为避免这样的衝突毁了我们宝贵的友情,我俩早有共通的默契:绝不背后搞鬼,不在女主角面前放冷箭射彼此,一切只靠实力争取自己所爱。
最后的决定权在星亚手中。不为难、不强求,这般君子之争无论鹿死谁手都必须心服口服,不可心怀怨恨。
我们三人的友谊相当微妙,不是吗?
看他还在忙着收拾,好小子,机不可失。决定不等下去,打了声招呼便先和星亚并肩离开。
『勤学楼』是我们高一学生专用的教学大楼。学校的规画是各年级皆有一栋专属大楼,分别命名为『勤学』、『无倦』和『成功』。三栋楼就『勤学』是创校之初便有的老旧建筑,而『成功』则是前两年才兴建完成,供高三学长良好衝刺环境的优雅学习环境。此外学校还有四栋建筑,分别是男、女学生宿舍、图书馆所含的资源大楼及司令台旁的鐘楼。
三栋教学大楼平行而排,『勤学楼』又被垫在屁股底下,每次回宿舍经过学长们拥有良好通风、水电设备的优质环境,心中难掩醋酸的滋味。
往女舍穿越操场的途中,星亚停下脚步转头看着我说:
「这样好了,你先回宿舍吧,不要送我了。」
「怎么?」
「你不是老嫌唸书的时间不够吗?我在替你争取时间耶!」
「这…这怎么行呢?以前我每次都…。送你回去我比较安心嘛!」
「男﹑女宿舍来回差近半小时路程耶,等下到图书馆又要十五分鐘,你不能再把时间花在无意义的琐事上了。」
「但…我…。」我不死心,继续纠缠。
「你什么呀你?你要是敢给我留级,我就家法侍候,决不宽贷!」星亚的口气变得异常严厉,是该打退堂鼓的时候了。
「这样吧,期末考结束前我都不需要你陪。就这么决定!」
「太残忍了吧?」话未说完,星亚头也不甩的就走了,留下我孤零零一个。
唉,虽说我唐某人最忌树大招风,但这次看来不真拿出我隐藏已久的实力是不行啦,哼。双手插入口袋步上回宿舍的路,一路上哼着celinedion的『allbymyself』…。希望班上同学们可别被我吓到才好…。
位在穷乡僻壤的松饼私立高中是专为家庭失常下產生的问题学生所设立的,交通极为不便,可说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步。
学校里的学生不外乎穷苦人家的孩子、单亲家庭或无父无母的孤儿,以及感化院出来的少年犯,只有少数例外。
校方为了方便统一管理,採军队教育管理,强制大多数的学生都住在学生宿舍里。就如星亚说的,男女宿舍来回相差半小时路程,这样的规画想必是校方担心学生私底下互通有无,製造两性伤害及社会问题吧?
不过防君子不防小人,这种楚河汉界般的设计只能赶走一些行动不便的残障学生,大多数的同志们仍抱着『天涯若彼邻』的雄心,如过河小卒般前仆后继者不计其数,期望能达成孔夫子之世界大同理想的地球村境地。
之前也不是没发生过校园男女问题,不过都被校方巧妙地处理掉,并未造成轰动。然而本来这所籍籍无名的三流学府,却因为一年前一位将升高二的学姐跳楼自杀而变得眾所皆知,所幸没有人因此慕名而来吧?我好像是第一个。
虽然发生学生自裁事件,但并不会带给本校负面的影响,因为本来已经没有人想来的学校,反而因此事而『威名』远播,不也是件好事?至少我是这么看的。
也许因曾经成为社会瞩目的焦点,校长大概觉得咸鱼有翻身的机会而想振兴学校风气,破天荒地招集各班班长成立班联会,并经由主席将讨论结果提给校长裁决,规定所有住宿学生都必须在晚上六点来图书馆参加自修,到十点才统一解散。其中八点到九点是休息活动时间,算是比较轻松的时段。
校长明订,在图书馆的自修室内,除了每小时一次的鐘响外,是禁止任何私人的计时装置,诸如手錶、闹鐘和扣机…等等。原因不外乎是怕同学们分心在其他与课业无关之事物上,这些莫名奇妙的制度还是到我们这一届才有的。入学的时间没挑对,真是倒霉…。
随着六点的鐘声响起,图书馆内吵杂的噪音顿减了许多,同学们陆续找定位坐了下来。自修室内每个人的座位都是固定的,一共划分为二十六个以英文字母编号的直行,每行七个座位。我赶紧搜寻编号g-5的桌椅,对号入座,要是比星亚晚到的话,她肯定会数落我一顿!
不幸的是,她每次都比我早出现。星亚坐在我左行前两排的位置(f-3)上回头朝我瞪了两眼。
「喂!你今天太恶劣了吧?」不知何时,我的死党已出现在我身旁的座位(h-5)上。
「放学竟然不等我就带着星亚先跑,你已经快要逾越背后搞鬼那条界线囉。」他说。
「唉呀!哪有那么严重,成功就是要挑准时机下手为强…。你想太多啦。」我对帅德说。
「嘿哟~这可是你说的哟,那我就不放水了。」帅德带着讽刺的口气,听了真不舒坦。
「去去去,有什么看家本领请使出来,免得输了不服气,说什么…让我?」
「对了,」他比手势要我耳朵贴近,并耳语:「方才我在图书馆一楼的教职员办公室门口遇见板狼,他要我见了你转告说:休息时间别乱跑,他会来找你。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吧。」
「啐,他能有什么事?」我想起书包底被压着的a书,若有所悟。八成是兽性又发了吧?板桥公车的一条狼-人称『板狼』的陈皓天其名号可绝非浪得虚名,其寝室床垫一翻开,可谓『两性教育推广中心』,资源库藏之丰恐怕非亲眼见识无法想像。我曾多方力图劝阻这迷途少年,不过『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想到自己也暗藏着『秽物』,不禁想起孟子的『近墨者黑』…。
此时那位坐在角落(z-7)身形『硕大』的高二学长,照例带着他阴鬱的眼神拿着点名簿清算到场人数。学校的规定是无故未到自修定位者扣处操行成绩一分,如学年全勤则可额外加分表扬。之前抗拒自习的男、女学生们曾企图以金钱、美色跟他攀关係,希望点名能放过他们一马,不过都是徒劳无功。
听说他父亲是个警官,这也难怪…。
学长走到两张几乎全学年都空缺的椅子(r-6,u-4)旁,只是摇摇头在簿子上画些记号,那两张桌椅的主人不参加自修已是司空见惯的事了。
那两个位置是我们班的留级生和隔壁班一个骚货的。
刘帅德指向y-4,陈皓天的空位说:「奇怪,他在办公室前也不知晃些什么…。」他骚骚头问:「今天他不是旷了一整天课吗?搞什么,从入学就看他一副不想唸下去的样子…。小唐,你跟他比较熟,知不知道他是不是另有打算?」
「谁晓得那傢伙在想什么。」
哼,给此人扣上『最佳损友』的帽子的确适合。喔!不行,一个人迷路已经够糟了,我可不能给他带着也迷失了方向。主意打定,是该用心读书的时候了。
才刚翻开明天要考的国文课本,密密麻麻地每个字都刺痛我眼睛。反观身旁的帅德,心思已经在课文的字里行间流窜,前三强的学生果然不同。
想想也挺可惜,听说是联考那天身体出了状况,加上父亲似乎因经商失败酒醉驾驶发生车祸,导致半身不遂需要人照料。家中背负累累的债务无法提供重考的资金才使他失足跌入这里,这事着实令家人难过了好一阵子,不过他本人倒是看得很开:高中时期不过是学习的一条道路,路不论好坏,只要自己有心,一样还是可以走到终点。
仔细瞧他斯文白净的脸庞,骨架均匀的瘦高身裁,加上优异的成绩表现,难怪让隔壁班的阿美如此心仪。我想起自己有受人之託,便轻拍他肩膀:
「帅德,隔壁班的柳月美你认识吧?那个校长的掌上明珠呀,你觉得她…?」
「她要你试探我对她的感觉?」他坐直了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