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在鐘塔哭泣

五暴风雨的成形(2 / 2)

「谢谢,谢谢你来看我。老实说,我刚才真的想翻过围栏下去…。」

「别胡思乱想…。」

「是真的。我好像能瞭解去年自杀的学姐的心情似地,从塔上看下去,那黑色的深渊和心情绝望的写照一模一样,心中的深谷像传出回音般招唤我:心中的空洞必须填满。

只要我跳下去,跌入这深渊谷底,空缺就能补满,生命也得到解脱。

正当我犹豫不决时,有个声音阻止了我,一个叹息声,像是女孩的叹息。那声音改变了我的想法,要我拿起书包丢下去,我照做了。

看着书包代替我去填补底下的深渊,在触地声响的剎那,我惊觉自己其实仍有很强的求生意志,方才的绝望感像梦境在甦醒时瞬间被驱走,我真的好傻、好傻。如果真要以死亡来解脱的话,可怜的书包已经替我结束过一次生命,现在的我是自己崭新的重生。」

「等…等等,你说什么…叹息?」看着阿美淡淡的微笑,我毛骨悚然地问。

「我不知道…,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让我确信,是那个未曾谋面的学姐遗留在此的憾恨和坚强的求生意志保护我不再重滔覆辙。或许这鐘塔并不像一般人所想的是个不祥之地,也许它反而是我们学校的守护灵也不一定。」

「喂…喂…。你是在故意吓我对不对?快走吧,被你这么一讲我待不下去了。」

「嘻嘻,男孩子这么胆小。」

柳月美紧抱着我的胳臂步下楼梯,尷尬不知所措下我急忙丢出个笨问题:

「ㄜ…这…阿美,你不是有什么事想找我谈吗…?」

「呵,其实也没什么。」她慢下脚步低着头:「你知道刘帅德拒绝我的原因吗?」

--像她这种肤浅的女孩…。--帅德的话回响在我耳边,但这么惨忍的事实叫我如何说得出口?搞不好会造成二次伤害…。

「不知道。」我说。

「这样呀…。第一次见到他是在班联会招开时,全校各班班长首度被集合在一起。当时见他独排眾议向我爸提出改善升学率的『留校自习计画』就爱上他那与眾不同的气质、风范,甚至可以担当的气魄。后来听说他是联考失利才来到这的,自己爱上那样不可高攀的人真的是太自不量力了。

本来以为是他看不起我才拒绝的,但是他今天的回答却是…,他说:他已经有喜欢的对象。并道歉无法接受我的好意…。」

「唉,感情这种事是不能勉强的…。」想必帅德也顾忌到说实话会伤了她自尊,才以这个理由委婉回绝吧。

「我自认条件也不算差…。他说的那个女孩到底是谁?会是春丽吗?」

「不…不太可能吧?」我皱皱眉头:「要不就是他隐藏得太好,我察觉不出来。」

不知如何,我就是不想提到星亚的名字。

「算了。」她甩了下头发,烦恼都甩掉了:「找你来就是想问这个啦,你不知道也没关係,反正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也无所谓啦~嘻。啊…!」

阿美惊叫一声,我朝前头不远的一楼出口处看到那杵立的高瘦黑影,是刘帅德。他右手拎起一只摇晃的书包走了过来。

「我在底下捡到这书包,看了下名字。是你的吧,柳同学?」

「嗯…。谢谢…。」柳月美尷尬地从他手中接过,拋下我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鐘楼,彷彿逃命似地消失在我们的视界。

「阿美!…你怎么来了?不是送星亚回去吗?」我转头注视着帅德。

「星亚不放心,叫我来看看…。看来你这谈判高手还挺罩得住嘛,能把一个企图自杀的女孩劝下楼来,光这点你就有资格成为柳校长家的乘龙快婿…,还是跟我说的一样,她只是在上头吹风冷静冷静,是你想太多了?」

「相信我,幸亏我来了。」

「是,救世主。快下来吧,气温下降哩,这里越来越冷囉。来,我有个idea想跟你讨论讨论,咱们边走边聊。」

我跳下阶梯,刘帅德轻勾我的肩头说:

「你不是担心板狼吗?认为他若真干了篡改成绩这愚蠢的勾当会害了自己,而且春丽和劳柏原既然已经知道你们谈话的内容,难保不会把你拖下水…。我仔细想想,倒有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办法。你听听…,如此这般…若这样就那样…。嘿,两全其美,对吧?」

帅德越说越快,我却越是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帅德所提的是个过河拆桥、借刀杀人之计。我真不敢相信他城府之深、心机之重,这完全不像原本他给我的印象。

「理论上是还不错啦…。但…。」我苦恼地抬头看着露出自信得意笑容的帅德:「会不会太自私了点?弄不好,板狼可会恨死我,这样又少了个朋友…。」

「你这么在乎他?」他感到不可思议:「我看你人情包袱太多,像这个对你没什么益处的负担早点割捨、一刀两断。你知道我们两个为什么能成为死党吗?因为你有我欣赏的地方,那就是重情义,这是你跟他们最大的不同点!就拿今晚柳月美的事来说,你的反应我看在眼里,虽然我对一个初识的人无法付出像你一样的关怀。

老实说,你的个性我一清二楚,你『没办法』接受被好友欺骗、背叛的事实!」

我微低下头,帅德立刻紧握我双肩:

「看着我!如果你以为:你怎么样对待朋友,朋友就会怎么样对待你。那你就大错特错了!这世界不是这样运转的,当你替他们尽心尽力,背后反而被捅一刀,这种血淋淋的例子我见太多,举个你该记忆犹新的事:当春丽明说她听到板狼的计画时,你告诉我板狼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跟我无关,一切都是唐智杰的主意。』是不是这样?如果你仍要跟他们鬼混,又无法接受『被背叛』的感觉,有一天你会发现是你在替自己製造痛苦。」

轰!一道白光劈开黑夜,產生的巨响在空气中来回震盪着。

我呆立在原地,原本只以为陈皓天那不过是句玩笑话…。

「呵。」帅德见我这样子摇摇头笑道:「我今天是怎么了?话特别多…。快走吧,变天了,离宿舍还有段路呢。你看,毛毛雨。」

短跑一阵,我俩衝进宿舍的那步,门外顿时转为滂沱大雨。

「好险呀…。」我像想起什么似地,对帅德问:「对了,你应该会对我说实话吧?你会喜欢春丽吗?」

「???」他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惊讶,搔搔头:「不,不,我口味清淡,不喜欢太辣的四川菜,你怎么这么问?」

呵,我到底在想什么,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嘛。

人们常常回首过去,懊悔自己犯了不该犯的错误、忽略身旁带有警示的跡象,当时没有看出端倪的巧合,在事后才发现其实都有一定的道理痕跡可寻,所谓事出必有因。这个夜晚发生了这么许许多多不平常的事件,早已是个『大雨欲来风满楼』的警讯,而却没有人发觉其蹊蹺。望着门外雷电交加的风雨,我不知道一场风暴在乌云密佈的黑夜,逐渐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