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为了庄子的报告又到图书馆跑了一趟,打算借完上次遗漏的书籍。
袋子里塞不下一叠精装书,我只好将它们抱在手上。
当我走出图书馆的自动门,哼着歌踏下阶梯时,意外听见从楼梯下方传来一句恶劣的质问。下楼动作停滞了会,我飞快地衝回石梯的最上阶,从一个因年久失修而崩裂的缝隙往下方望去。
这绝对不是八卦天性,只不过那句语气极差的「你凭什么管我间事」,通过我的嗓音辨认系统显示出了「蔡培安」这个人名。哇,是谁终于代替月亮去教训这个恶魔头了?我真想替他拍拍手!我瞇起眼专注地观察,唔……好熟悉的背影。
「我?我什么时候管你的事?」回话的人似乎一头雾水,半侧过身来──根据声音、身材加上五官来判断,我很确定这个人是苏廷楷。
什么?苏廷楷!我讶异得差点摔掉怀中一叠书,急急忙忙地抱好后,我朝四周顾盼了下,伸长手将书放在花台的一端。
我现在的举动肯定很诡异……坐在楼梯第一阶上,从缝隙往外看的偷窥女学生。
「是你叫女朋友去警告花花,要她别跟我在一起吧?」蔡培安的口气很差,将双手环在胸前还跺着脚,一副想揍人的样貌。
不用苏廷楷叫,我自己就会警告花花了。我在上头嗤之以鼻。
「子虚乌有的事别乱说。睦霓身为花花的朋友,她不过在尽她的义务罢了。」苏廷楷的态度变得相当冷淡,我猜他已经不太想回话。
唉呀唉呀,苏廷楷吵起架来颇有架式的嘛!不着痕跡的骂人方式,连蔡培安都无法回嘴。这两个人要是打起来不晓得谁会赢?嘖,我在乱想什么?打嘴巴!
「别忘了你欠我一次,苏廷楷!」蔡培安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苏廷楷欠了蔡培安一次?我十分惊讶,随即又皱起眉骂蔡培安小人,居然用这个威胁苏廷楷。反击,苏廷楷!你快点反击,不可以因为被威胁就退让。
「我欠了你一次?」孰料,苏廷楷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哪一次?」
「系际盃篮球赛那次,你忘了自己缺席,是谁代替你上场的吗?」蔡培安的神情显得自负,让我看了不是很开心。
帮助别人一次,就随时等着提醒别人回报自己的恩惠,这真的算在帮别人吗?我想他根本就在蒐集利用别人的筹码!唯有默默奉献者能留其名,做了好事就四处宣扬的人,只会被认为是邀功,到了最后,别人也不愿再接受他的帮助。
「哦,你说校运那一天?」彷彿逐渐回想起来似地,我看到苏廷楷嘴边扯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我有请别人代替我上场,那个人不是你,所以我不记得了。」
校运那一天?我脑中的齿轮开始运转,将记忆推回那个跑八百公尺的上午。
因为一个小意外,我在跑道上摔倒伤了额头和膝盖;当我因为无法动弹而手足无措时,是苏廷楷及时出现扶我离开跑道。后来花花担心我而不想比赛的时候,也是他的一句话,让她可以安心去完成比赛。
那天,我更察觉到自己心中隐约有股异样的感觉涌现。
我还记得那天他穿着宽松的球服,看起来像要运动,好奇地问他是不是要比篮球,他却说只是想感染一下运动会的气氛。
然后,我的回想被蔡培安的吼声打断。
「你找的人会打篮球吗?不要笑死人了。」他轻蔑地哼了声,「十点多我刚好在球场附近,他马上就来拜託我代打,那场球赛你的位置是我顶的!」
十点多?十点多……不正是他陪着我的那段时间吗?
这个笨蛋,好好的球不打,居然把时间都拿来照顾我;为何不对我说他因此错过了一场球赛?我伸手捂住嘴,惊讶他保守这么久的祕密竟让我感动到想哭。
「那谢谢你啦,我承认那时候自私了点,连累班上。」双手一摊,苏廷楷很乾脆地道谢。我瞪大了眼。「不过,再选一次,我还是不会去打球。」
他一定猜不到我在上面听。呵呵呵,好开心哦,好想大笑……
「谁管你打不打球!」蔡培安翻了翻白眼,「你最好把嘴巴闭紧一点,不要插手管我跟花花之间的事,不然我会让你很难看。」
「很难看,请问多难看?」苏廷楷扬起笑容,那种笑有个名称,叫皮笑肉不笑,「有比你在系际盃打了上下半场,没进半颗球,犯规两次还难看吗?」
噗!忍不住笑出声,我连忙一手遮住嘴巴,一手捏着鼻子,防止自己继续笑。从那句话来看,苏廷楷根本知道帮他打球的是蔡培安吧?原来他是想给蔡培安台阶下呀……但对方却不领情。
两人僵持了一阵子,我也屏气凝神等待接下来的发展。
然而,率先动作的蔡培安竟然一拳挥向苏廷楷,他吃了一惊,很惊险地往后避开,却不小心绊到脚往后方摔去。还来不及起身,蔡培安就在他右臂上补了一脚,让他整个人表情扭曲,痛得趴在地上。
「糟糕!」我吓得弹起身,马上甩掉背包跳下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