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理想中的现实不断在崩坏,你好想当个自私的人,只爱自己就好,只关心自己就好。然而,越是想将自己抽离,却反而越陷入人情的流沙中难以挣脱。」
在图书馆的巧遇之后,除了当天放学依约定将伞归还给我,芷鳶和我就不再有更进一步的接触,跟两条平行线没什么不同,除了在走廊上或图书馆等地方照面会点头打招呼外,几乎是陌生人。
过了两个多月,上学生活说实在地并无太大改变,我还是整天和棠还有夏皮混在一起,上课专注地背元素写化学式,下课则嘻嘻哈哈衝福利社;好几次见到芷鳶,她身边不是跟着紫红毛就是单独一人行动,虽然她总一副天塌下来也压不死她的悠间神情,但我始终对那神情存疑,就算看不出藏了心事,却也感觉不到她是快乐的,这让我有点担心。
一个人,如果在不同时间跟不同地点都只掛着一种,或说几种差异不大的表情,那他不是太爱摆臭脸,就是相当会隐藏情绪的演技派。我想芷鳶是属于后面那一类。
不过,担心归担心,我明白自己还没有当面问她、也没有听她说的资格。
「喂,卒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要先听哪个?」
一天早上,连上完两节游泳课,我和棠有默契地到福利社各抓瓶运动饮料就衝回教室休息,正大口灌着满嘴冰凉,棠忽然往我椅子后方一踹,害我一口饮料就这样喷出去,搞得整张脸全溼。
「亲爱的池晋棠兄弟,我想听你会死很惨的消息。」用手被抹了抹脸,我目露兇光皮笑肉不笑地说。
「喔,那就是坏消息了。」棠将双手一摊,对我的怒气丝毫不以为意,「就我们下个月不是要比游泳接力?勇伯叫我去当男生第一棒。」
勇伯是班上的体育股长,听以前跟他同班的人说,他可以到换季当天,被学务主任警告才勉强穿上冬季制服,接下来一整个冬天都不穿风衣外套,同学们围围巾发抖时,他扯着长袖制服喊热。
这人不是假勇就肯定没神经!我头一次听见时在心中大呼不可思议。
因为勇伯这么假勇,学期初选干部时马上就有人提名他当体育。他跟棠约莫一般高,差别就是皮肤晒到像黑炭一样,又全身上下长满块状的肌肉,平常总是副面无表情的扑克脸,当两人站在一起时我会不小心承认棠比较帅一点、亲切一点。
但勇伯的女人缘就是比棠还好,甚至比我好,真是莫名其妙。
我们俩曾为了这件事询问夏皮的意见,她这么回应道:「被那种男生抱起来才安心啊,对不对?超有充实感的!唉──你们男生不懂啦。」
要懂个屁!让我们这种男生抱起来才有空间呼吸啦!
可是之后,棠每个週末都把我拉到社区活动中心的重训室去,告诉我当个男子汉要争气,要让自己man一点。呃,但我man起来会是什么样子……粗一点的晒衣竿吗,还是像球棒或鸡腿那样?
最后我宣告放弃,因为脑袋完全想像不出任何健身后的美好画面。于是在棠忙着跟器材搏斗的时间,我就坐旁边吹电扇看漫画;一连训练了几个礼拜,也没见他的身材有长进,小腹肌肉一样团结,倒是纳凉的我看完了三套漫画,也长高了快一公分。
经过这件事,可见被勇伯指名的棠有多不爽,难怪把这件事列为坏事一桩。
听完他的坏消息,我咧开嘴笑得很灿烂。
「你那是什么幸灾乐祸的表情!」棠对我比中指。
「这算什么坏消息?恭喜恭喜啊!」我伸手豪气地拍拍他。他接下来可有得操了,哈哈哈。我又喝下一口运动饮料。
「嗯,比起你的好消息确实算坏。」棠看着我,一脸不怀好意兼话中有话,「因为勇伯说你刚刚测二十五公尺捷泳秒数比我少,所以叫你去最后一棒,不错哦!卒仔,终于有一天要当压轴不能落跑了!」
我噗地又把刚入口的饮料喷出来,「咳咳,骗鬼!怎么你都知道!」
「刚在淋浴间他告诉我的啊,别问我有没有加入陷害行列,皇上,您说臣妾对您如此忠贞不二,怎会加害于您呢?」棠故意将声调上扬,噁心的声音害我想到酒店妈妈桑。
妈的,就是会!我抖掉一身的鸡皮疙瘩。
「淋浴间听到的?你是跟他一起洗喔,不然你听到的我怎没听到。」我露出一脸曖昧的表情。
「脑包啊,我发神经才跟他一起洗啦!谁叫你要洗战斗澡,慢一点出去的都听见了。」棠又踹了我椅子一脚。
「早点出去才能洗泳裤啊!」
「不会回家洗?」棠白我一眼,「如果忘了,下次你是不会把泳裤反穿一个礼拜喔?反正下水还不是溼的。」
「噁毙了。」我没好气地说。真受不了他这个白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