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雨清把辣条包装袋放到塑料袋里系好,这样辣油味不会窜得满屋子都是。
灿灿跟着她去厨房扔垃圾。
好久不喝酒,酒量直线下降,才喝了半罐,她就觉得有点上头。
巫雨清嚼着花生米想自己的吉他。出道后挤出时间弹钢琴是为了大学不挂科,吉他真的没时间练。上辈子她引以为豪的、手指肚上的勋章(茧子),这辈子无影无踪。
她和所有成年人一样,渐渐体会到酒的好处,无需沉迷也能明白酒精给人的快乐。
聚会上的好氛围。喝高兴了之后,以前的糟心事都过去了,天天焦虑的事也交给了酒醒后的自己。和朋友聊天,说什么都能笑起来。
一个人喝一点儿也挺不错,微醺的时候上床,没有入睡困难。但注意别喝太多,不然早上起来头晕脑涨,得不偿失。
今晚饭店包厢墙上的行草是:人生百年常在醉,算来叁万六千场。
这是江西高安出土的元青花中一个高足杯上写着的诗句。
类似的句子还有:人生百年醉,叁万六千回。
宋太平叁年邢州邢窑,这十个字刻在梅瓶酒罐上。
给巫雨清上《中国古代文学》这门课的老师,是研究唐诗的知名教授,不知道背了多少诗,大事小情都能找到对应的诗来表达。上课的时候更不用说,同类的诗、相同的景物在不同诗内的描写和运用、诗人的友人或者政敌的诗,如数家珍脱口而出。
巫雨清非常喜欢这个教授,只要是他课上提到过的诗和书,她都要找来看。教授爱李白,跟安利似的,几乎每节课都提。巫雨清受影响,写不出歌词就试着喝酒。
喝得看地面都是歪的,也没憋出一句歌词。别说写词了,说话都费劲。
在T大旁的公寓里,宗政航目击女友的诗仙模仿秀,就看着她折腾。等人双眼迷离地躺平后,宗政航蹲在床边,问她吃不吃面片汤,他可以叫个外卖。
“吃。”巫雨清说。
“以后写不出歌词还喝不喝酒了?”宗政航问。
“不喝了。”巫雨清觉得委屈,李白怎么可以骗人。
她的眼泪滑出来。
“你笑我。”巫雨清说。
“没有。”他否认,“艺术家就是比较痛苦,哭是正常的。”
巫雨清一拳打在他胳膊上。
巫雨清躺在地毯上,脑子里一团乱。卫生习惯强迫她不可以现在上床,必须要去洗漱。
灿灿跟着她去卫生间,看她刷牙冲澡。
热水冲刷下,巫雨清混沌的脑子里全是诗句。她感觉自己的大脑在试图给教授表演什么叫熟读并背诵。
如果脑子里真有个教授,会说她全背串了。学习就是这样,不常常温习的话,吃老本也吃不了多久。
她也知道自己记混了,沮丧地拿着毛巾擦头发,随便揉两下就结束。
金樽对月、绿蚁新醅的诗句,随着窗外的雨声渐渐消散,留下一人一狗在这个房间。
巫雨清盖上被子,想自己的叁万六千场,如今还剩多少场。
她用叁万六减去前世今生加起来的所有酣畅和快乐,仍是算不出。
她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次开怀。
应该是很多很多,不然怎么会记不住数不清。
别算了。灿灿舔她,仿佛是想这样说。
不用算吗?巫雨清想问。
人类喜欢搞倒计时。灿灿发表自己的看法。但狗从来不搞这些,数字和次数不重要。所贵未死间,少忧多欢喜。
灿灿,你要不要念大学?巫雨清摸灿灿的脑袋
不了。灿灿摇尾巴。上学耽误我陪你。
巫雨清在狗狗热乎乎的身体旁睡着了。
电影拍完巫雨清就去了杭州,休整两日,节目正式开始录制。
曾经一起参赛的巫雨清和秋露,现在一起当导师。
她们坐在导师椅上,候场和休息的时候就凑一起聊天,有的观众不拍参赛选手,举着手机拍她们两个。
磕雨露CP的人也不少。4年过去,超话还在更新,有图有文有视频,当初选秀的花絮剪成合集,播放量可观。
节目录到第叁期的时候,两个人依然有说不完的话。中场休息时,化妆师拎着箱子来给导师们补妆。
综艺都是有剧本的,但这个节目还好,只是定了必然晋级的人选,让导师们根据结果来评价选手的表演,没有细致到连导师的人设和台词都规定了(这份细致给了选手)。
黑幕确实是有,但说不上丧良心,每次都留两叁个晋级位给确实有实力的人。这些大公司推出来的新人在颜值和专业技能方面甩小经纪公司的选手几条街,所以那些拿到“保送”名额的人,绝不会让观众看出有水分。
横空出世的闪亮新星确实存在,但今年、这个节目里,没这样的人。
化妆师拿着刷子在巫雨清的颧骨上扫了几下,又给她补了口红,然后就走了。
甘静给巫雨清送手机,录节目的时候身上不能放手机,但休息的时候可以玩。
巫雨清解了锁,发现消息多到爆炸。
她因为是宗政航的女友,加了不少政商圈的二代,还进了几个闺蜜群,现在每个群都有999?的消息。
微信在点开后闪退,巫雨清关掉后台运行的其他app,再次打开微信后才能点进群里。
每个群都在说魏可圆在纽约遭遇车祸身亡的事。
陆海的女友还单聊了巫雨清,问她有没有空去魏可圆的葬礼。
巫雨清手冰凉,打字问她魏可圆的葬礼在哪里办。
但对方估计在忙,没有立刻回复她。
导演宣布再次开始录制,巫雨清把手机给了甘静。
“清清,你不舒服吗?”甘静注意到巫雨清状态不对。
“没有。”
群里的消息说,魏可圆已经去世5天了,只是魏家不知为何一直没有公布。
这问题在当晚7点的新闻联播上得到回答。
涉黑、贪污腐败、洗钱……魏家所有重量级人物都在这一天的新闻里出现。
其余沾了边的则是党内通报,撤职查办,其庇佑下繁衍的各类公司犹如枯叶般迅速消散。
一个家族爬上去或许要用几代人,但掉下来只用几个月,甚至几天。
魏可圆的死讯不是魏家隐瞒,而是他们根本顾不上一个死去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