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那边,是海

2.50:惹事出世(2 / 2)

游鸿钰说:“聂泓霖叫我上她家玩一下。”

于璟笑意盎然,自带气度地,提了提游鸿钰以前高中初中的朋友。

“他们?还不够格呢,得往后排排。”她抬着眼睛似在计算,手也没闲着捏起酒杯,“哇呀,离过年才两天了,没时间见人啊。”

“节后呢?”

“节后?节后不是去野炊么!”游鸿钰再提。

于璟看外边已经是雪雨加冰霜,冷风呼啸,舌齿微合着含笑道:“越冷越出去闹哄,有病是不是。”

她一骂,游鸿钰整个人就开始装孙女。

在大家沉浸与酒与菜碟之间,无人在意的时刻,邱叙面色疏松,抬手机搜索重山市郊附近酒店。

“不管野不野炊,照微人呢。”有人问。“今天吃饭也不来。”

“我感觉她快削发剃度做尼姑去了。”于璟都陷入深思的表情。

邱叙划酒店图片的一顿,抬头看众人,满脸震撼。

全场只有游鸿钰倾身去接过服务员新带来的茶杯,一这么听到,马上就要冷笑。

当她坐回位置,背靠取下的大衣,餐桌上的眼睛,都随这个话题落她身上。

游鸿钰又转为日常温和体恤别人的样子:“挺好挺好。”

放屁,照微真是随了她那个喝酒修仙、办报办到一半事业崩殂的爹。

游鸿钰觉得照微越发超进化了,没人收得她了。照微怎么不乘着过年炸成一朵新春烟花,探明整个泠湖。游鸿钰现在就想直接打电话骂照微,然后发现大过年不能做晦气事。

“……我真的不能现在打电话叫她滚来吃饭吗?”桌上还有一船炸鸡,照微喜欢吃。寺庙里能吃这个吗?

高原笑,眼神看着菜肴却发空,手腕在边沿轻轻锤了一下:“……据我所知,寺庙里不能带手机。”

栗思齐遮住嘴唇的手掌放下去,眼神静默、不动神色地撺掇游鸿钰:“……要不,您打个电话,试试?”肩膀却在收缩。

游鸿钰看一眼于璟,万能的于老师,发现于璟扯出了一个足够灿烂的微笑。

于是关于照微的话题,被这桌缺她不可的饭桌的其他人,以短暂又惋惜、难昧的“敬照微”略过,抬起酒杯时过于肃穆整齐划一,初来乍到的邱叙差点以为,他们抬起酒杯会不喝,要往地上倒。

出餐馆时,雪下得更大了。

是市中心,临近夜里的山脊有一种拔自至暗的黑暗,曾与火磕到死的纯黑树林。

走出餐馆的他们又跑去和堆小雪人的小孩儿玩,霓虹灯牌照耀白雪。覆盖了电箱顶端,游鸿钰指着电箱表面,说这是他们之前兼职画的,一画画一天!她把城市画彩。高原笑呵呵认真夸不愧是游优秀。然后游鸿钰靠于璟身躯窜倒往后,喷热气扯嗓子教训高原一样讲手还不忘比划,画这个可便宜了呢,你知不知道多少钱一天!?邱叙笑起来时扑出雾气,在他们最远处,放下手机录下的一切。身旁路人接而续的香烟,是冬的寒气。

于璟替邱叙思考了下她吐邱叙车上的概率,很严肃地重申这件事。

游鸿钰今晚喝得不少,醉醺醺像一条猫挂邱叙手臂,脚尖都垫起来了。还不忘往他嘴边递一颗清新口气的糖——大家都没发现的时候。

邱叙正一一和他们认真告别,甚至主动加了他们微信。然后他尴尬地拉了拉围巾,防止游鸿钰的手臂别压下去,露出那些痕迹:“我车没开来。”

邱叙甚至有些诡异地期待。游鸿钰让他把车停她家,是不是今天邀请睡她家的意思。他已经开始打算盘了。他没试过醉醺醺的游鸿钰。

于璟转头要叫人,邱叙赶紧一拦下车,游鸿钰眯眼、意识半梦半醒地笑着在车里和于璟说再见。车窗拉上,雨水流过车窗,当邱叙看到街景灿烂而游鸿钰就在他身边,心里感到诡异地刺激。

邱书文突然打电话来了,他说他马上回来,借口是送游鸿钰的好朋友回家。

邱书文非常冷漠地在电话里喊:“邱叙。你最好是一送完人就回来。我和你妈妈现在都到家了。你一整天都不在家,是出去玩了一天,是吗?”

游鸿钰只隐隐听到,电话里邱书文并不满意的声音。

感觉邱叙很奇怪,他之前整个人就是一副在打什么算盘的样子,脸上还有一些红润压抑的欲色,既克制又躁动。他这次喝酒,一下就又变亮堂了,有一种明朗大气又逼迫人的感觉。准确来说,是被这样随心所欲犯坏的邱叙弄会很爽的感觉。上次他同事酒桌、今晚饭桌,游鸿钰发现,他很擅长用谦卑礼仪获得别人的善意注视,用漂亮的衣物和眼镜遮挡住路人的视线。邱叙喝了酒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欠和拽的感觉。感觉劲劲的。她纯粹有种发懒又找死的快意往他身边贴,她就说酒是个好东西。

但是邱书文一给他打电话,他就变得极度寒颤。酒马上醒了大半。好像很冷一样,整张脸肃穆得可怕。刷一下。实在不像演的。如果是演的,那邱叙的演技也太好了,她一旦确定真是演的,一定给他一嘴光,让他装。

游鸿钰觉得自己挺清楚邱书文和邱叙的关系了,这个电话一下又不懂了,就问:“要不要我和你爸说一声。”毕竟她是沟通大师。主打一个脸皮厚得款款大方。睡邱叙是正经事。总好过自己今晚的酒疯发照微身上。

在这件事上,游鸿钰多少还是有点欺强怕弱、见人下菜的恶劣。邱叙发火好安抚,他不喜欢在床下当小男孩,床下和他讲道理,沟通效率最高;照微的怒火,却足够爆破一般让整座庞广大厦轰塌,照微一旦发火,对面的人就要做好极限一换一的准备。

如果安抚得过于虚假,照微会无孔不入、持续地、持续地折磨她。魔仙堡的炸药包。

游鸿钰试以她对文科研究生的浅薄了解,善意揣测一下,照微恐怕也是这样轰炸她的导师的。总之,照微经常给她一种奴隶翻身做主人的调皮可爱错觉。所以照微对重山市“赵”姓在晚清史某场军营旗帜里变节文人军师的惊奇表现,还有她们母亲辈上同一个坐收渔翁之利的什么赵家当地小名门,陨落之后分化为近音不同姓的家书编纂考据出问题了,甚至考据到询问邱书文这个档案馆长和秘书长、这位未来极大可能稳坐市长位置的人态度上了。

可是照微的学位证早到手了啊。游鸿钰记得很清楚,照微研一和她说过,不读博。但是游鸿钰又不能陪她看看写的什么,再说你别写别写了。

游鸿钰纳闷啊,这个真的有炸鸡重要吗,那点破研究经费能买多少炸鸡?

邱叙文文雅雅地双手握手机,眼皮垂下,在十字路摇摆的车里弯下后颈,朝电话里“嗯”几声。

等他挂电话,转头来,朝她露出一个带点讨好意味的勉强微笑:“我送你回家。”

司机微微转过头来看他俩。也不是,就是单纯看一眼右边后视镜。

——

郑重申明:照微的抽象行为并不代表任何历史系学生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