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几分鐘,我等到都快失去信心了,终于听到熟悉的警笛声。
红光和蓝光交错着,映在计程车的玻璃上头。我惊喜地回头,发现有辆警车正逐渐追上计程车的速度。司机似乎也发现了,油门一踩,让我整个人因为惯性定律撞到椅背上,有点头晕。
我看得到司机的侧脸,他的表情慌了,但我更慌,深怕警车追不上。
幸好我多虑了,前方一个红绿灯下又停了另一辆警车,几名警察在前方挥动着闪红光的指挥棒警告司机停车。但司机没有减速!像打算直接衝过去一般!
在我还没想到应对方法时,司机猛地踩了煞车,转动方向盘从道路的交叉口切了出去,突然的转弯让我的后脑杓撞上玻璃窗,痛觉和酥麻感一齐袭来。
愤怒、害怕、难过、疼痛……种种情绪和感觉交融在一块產生了化学作用,我实在无法用言语描述此刻复杂的心情──接着,我、暴、走、了!
尖叫一声,我整个人扑到驾驶座去和司机抢方向盘,指甲真是女生的最大利器,我的双手往他脸上一抓、在脸皮上又捏又掐便让他痛得放手。司机的脚踩着油门,车子仍在加速!再来、再来该怎么办?谁教我!教科书上没有指导过我如何只用一双手开车啊!
脑中一片混乱,我将方向盘直接往右转,转了几圈我也记不得,计程车换了方向,高速衝撞上安全岛,我从后座摔到前座撞上挡风玻璃,玻璃有一部分碎了,碎片伴着清脆的声响落到我身上,我全身痛得奄奄一息,总算是让车子停下来了。
后来的记忆很模糊。我虽然还醒着,感觉脸上流过温温热热的东西,不晓得是眼泪还是血,但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无法动弹,更遑论伸手去确认;警察大声地嚷着什么,撬开副驾驶座的车门,把我从有些扭曲的前座拉出去,送上了救护车。
真倒楣,一个礼拜就进了两次医院,在救护车上时,我在心中如是抱怨。
我的额头右侧缝了五针,手臂缝三针,附赠全身上下被玻璃刮破的伤痕和瘀青;替我作笔录的警察说司机受的伤都没有我严重,居然吓得昏过去。
会怕就不要做坏事啊!我馀愤未消。
警察还传述,打电话去报案的人劈头就说:「干!我女朋友被计程车司机绑架了啦!」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恶作剧电话。
我抱着肚子闷笑。
笔录作到一半,宗毓衝进了病房,头上还戴着全罩式的机车安全帽。
「喂,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不是跟我保证很快就会到吗?」他拔掉安全帽坐到我身边,粗声粗气地在病床前跟警察理论起来。
警察的表情相当无可奈何。其实是我太衝动,要不是我去夺整台车的主控权,警察们或许能以较安全的方式把我救出来。
我伸出手,抓着宗毓的手臂,他顿时噤声,转过头来看我。
「谢谢……」我说,靠着他的身体闭上眼睛。
「有什么好谢的。」他环着我的腰,叹了口气,「我吓到快断气,一定会短命啦,喂,你要负责任知道不知道?」
警察说,他们等一下再来。
「很恐怖哦?过去了、过去了……」他拍拍我,语气中含着宠溺。
我低低地笑了起来,「宗毓,你紧张的样子每次都好好笑。」
「什么啊!」他嘀嘀咕咕地唸道:「碰到你那种情形谁能不紧张?你的声音听起来又好像快哭了,我一碰到女生哭就没輒。我刚刚无照驾驶、超速、还闯红灯,唯一做对的就是戴安全帽。」
总在我想念他的时刻出现,我会喜欢上他不是没有原因的。
「宗毓。」请你就这样陪着我,好不好?
「嗯?」轻哼了一声,他在等我说话。
说吧,精灵……其实你很想跟暴龙一起离开的。
「我……」
「灵灵!」妈妈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马上把想说的话通通嚥到肚子里头去,并立刻离宗毓三十公分远。
爸爸和妈妈都来了,宗毓站到一边去对我挤眉弄眼;妈妈抱着我要我不要怕、不要哭,自己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乾笑着,馀光瞥见爸爸面色严肃地揽着宗毓的肩把他带到病房外去。
爸!你不要误会啊,我会出事不是宗毓害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