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白痴,没钥匙她怎么开门?
「这给你吧,等你伤好了再还我。」我拿出两条药膏,是老姊以前丢进行李要我带来的,到现在都还没拆封。毕竟平常有什么跌打损伤我都任它们自己好,没在擦药,如果没发生这件事,我肯定到毕业都不会把它们拿出来。
沉祐翎点点头接过,口中突兀地冒出一句:「对不起。」
「啊?」这时候应该要说谢谢,不是对不起吧?
「吓到你了,对不起。」她低声解释,想了下,我终于明白她是为自己异常的举动道歉。
我思考了一阵子,依然挤不出一句较适合的话来回应她。
「你还好吧?」所以我只得很平常地这么问。
「不算……很好。」勉勉强强地扯出一抹笑,她很诚实。
她坦白了,可问问题的我却没办法帮上任何忙,因为我所知道的,仅仅是「她不太好」而已,原因什么的一概不瞭解,也完全猜测不到。
等等!不对,我应该算有条线索的──她失神的那刻叫唤的那个字。
「呃,你是不是想到你妈啦?」我的口气很小心翼翼。
沉祐翎睁大了眼,「为什么?」
我猜,她是问我为什么知道。
「扶你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你叫她。」本来我还不太确定,不过见到沉祐翎的反应,我想我没有听错。
垂下眼瞼,她的微笑一会儿收敛,一会儿又努力扬起,试图藏起自己的落寞,却显得更加落寞。夕照自走廊的窗户射入,在澄红的柔光中,空气里的尘絮无所遁形,也包括裹着沉祐翎身躯的那股哀伤。
白色的空虚的忧愁,将夕阳的温暖隔绝在外,使我也感到惴慄不安。
我怪自己把她稍微好些的情绪弄糟了,可是没问的话,又觉得让她一个人难过更糟糕。我不喜欢一个人,也不喜欢看见别人一个人,尤其那个别人还是沉祐翎。
「你干么要忍耐?难过就难过,想哭就哭啊!虽然很丢脸,但你那么正,偶尔丢一次脸有什么关係?瑕不掩瑜啦。还是你怕我四处宣传?放心啦,我会跟别人说你连哭起来都超正。」我承认我不擅于安抚人,也不会劝人,沉祐翎听了这番话应该很想把我赶回去。
果然,表情从失落转为哭笑不得,她抡起拳头貌似想打我,右手半举起停顿了几秒,又作罢收了回去。
她呼出一口长气,围绕在身侧的那层白色亦跟着变淡。
「干么不打了?」见她的心情有好转,我故意白目地问,嘿嘿笑了两声又道:「还是不想被我看到你施暴?不然我转过去不要看啊。」
双手一摊,我转过身,「现在你可以打了,我看不见。」
「……真是……」她像在自言自语,话语模糊如同在云层后若隐若现的落日。
然后,天空被云层完全遮蔽了。沉祐翎沉默着,好半天都没有任何动静。
背向她站了五分鐘多,也等待了五分鐘多,当我认为她的情绪应该收拾好了,差不多可以转身的时候,一个外来的触感突然靠上了背脊,害我吓得差点跳起来,但我没有,因为下一刻,一双手就分别扯住我的左右衣角,牵制着我,让我不敢乱动。
「别回头。」沉祐翎幽幽地说,嗓音微哑。
她靠在我背上,我甚至能感受到她规律的呼吸。
不自觉得摒住气息,我的目光盯着前方,恨不得背后也有长眼睛。
「笨蛋。」她很轻很轻地说,这次没有骂我白痴,也没有骂我腐木。
她怎么有能力把笨蛋两个字骂得这么可爱?肯定没人被骂笨蛋之后还像我现在一样在心里暗爽的。
是说……笨蛋、白痴还有腐木在意思上应该是差不多等级的吧?
但我自以为是地认定,沉祐翎骂的这句笨蛋,却代表我升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