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开会,很难得眾干部全员到齐,连缺席大王的文书都来了,让我大开眼界。为了准备社团评鑑,前几届做的总检本被以年份分类一叠一叠放在桌子上,以供参考,排场非常壮观;数一数,总检生出最多本的是上上届,二十本厚厚的,简直不可思议,上上届干部绝对都是神人等级的,我们这一届大概连他们的衣角都摸不到。仔细想想,沉祐翎说的十本还真是个体贴的好数字。
「大家先看刚刚发下去的资料,十分鐘后开始开会。」身为社长的子霖啟口宣布,然后又啪搭啪搭地开始边看资料边敲笔记型电脑。
资料是沉祐翎印来的,内容都跟说明会相关,她自己划了重点还有附注,让我们读起来十分快速又方便。
「距离社团评鑑还有两个礼拜又三天,在这边先徵求大家意见,你们打算做几本总检?」十分鐘后,子霖从笔电后方探头出来问道。
「十本,这是最刚好的量。」舒婷起头发言。
「五本就好了吧!那么多本怎么生得出来?」文书一听到舒婷说十本,整个人瞪大了眼。
看来他只是人来开会而已,心没带来,或者说身为干部的责任感没带来。暗中嘖了几声,我本打算开口附议舒婷说的十本,沉祐翎就开口了:
「说明会的时候,有评分经验的老师也是建议十本,而且十本的话,分类可以比较清楚,才不会所有资料都掺在一起很杂乱。另外,十本在展示桌上一字排开也比较吸睛,再加上内容充足和美编漂亮,绝对可以比五本拿到更好的分数。」
等她说完这段话,现场足足沉默了有半分鐘有,被反驳的文书还差点忘记做发言记录。
「我也觉得十本好。」趁没人说话,我连忙举手发言。
「ok。含我自己的票数,十本总共四票,五本一票。活动股跟总务的意见呢?」报完票数,子霖转头询问。
两名活动股长跟总务一致摇头表示无意见。也罢,他们有意见的常常只有活动策划跟社费支出而已。
「那就少数服从多数,十本通过。」子霖又敲了几下键盘,随后蹙起眉头问:「不过干部有七个,十本的话你们认为该怎么分配?」
「按照这上面的建议不错啊,」舒婷抽起资料,面向我们指着其中几行字道:「除了范子霖跟我之外,其他干部都就自己的职位跟工作生出一本,活动股有两两名干部而且资料比较多,就生两本。」
我私下数了数,扣掉舒婷刚刚说的,还剩下四本总检没分配。
「范子霖负责编号第一本,就是做社团内部介绍那本。」舒婷紧接着说。
「我做?但资料不是都放在你那比较多吗?」子霖蹙起眉头反问。
「我可以整理好传给你。」舒婷半瞇起眼,忽然酸溜溜地揶揄道:「而且那本由你来做是理所当然的吧?说什么『资料都放在你那边』,你是想推卸责任吧?」
「只是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曲解得这么严重?」闻言,脾气一向不错的子霖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而且第一本的内容大家都该瞭解,为什么由我来做是理所当然?」
「我哪有曲解,你不就是『又』想逃避事情吗?」舒婷的说话语调尖锐起来。
「我究竟什么时候逃避过事情了?你说说看。」子霖整张脸已经濒临扑克化了。
我隐约感到有些不妙。平常无论舒婷讲话在怎么尖酸刻薄,子霖大多都是当她在发疯,笑一笑就应付过去了;然而他今天可能碰上什么不如意的事,心情不太好,还难得地摆了臭脸,连舒婷习惯性的讽刺都反驳回去了。这下,开会气氛肯定会愈来愈走下坡。
「一直都把事情丢给我做,我还要忙着分配。系上的事情也很多,难不成全丢着忙社团吗?你自己整天不晓得在瞎忙什么,有重要的事情要商量时都不见人影,你真的是这个社的社长吗?」彻底发火了,舒婷不仅仅拍桌还起身指责。
「你为什么要着眼于那些我没有做的,我有做的你看不见吗?会比你这个副社少吗?」子霖撇过头,「自己的事情做不完别怪别人,那是你能力不够。」
面对社团两个头头的争辩,我们其他干部面面相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得想办法让他们冷静,又怕开口被波及或者矛头转而指向自己。我看乾脆去拿桶水来泼他们好了,既不用说话又可以让他们冷静的好方法!
「你们,吵够了吗?」突兀地,在两人争吵的空档,一个冷冷的声音传了出来,不慍不火,十足地有冷静……不,是十足地有冰冻效果。
子霖和舒婷噤了口,齐齐望向说出那句话的沉祐翎。
双手环在胸前,沉祐翎的眼神还是一样淡漠,好似没有一丝波纹的湖面;虽感觉不出她的怒气,却也不能保证她并没有生气。
吸了口气,她抬眸问道:「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要开关于社团评鑑的会议,还是看你们两个人吵架?如果是后者的话,我没有间时间在这里浪费,可以让我先行离开吗?」
我转头望……应该说瞪着她,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段话。
子霖和舒婷也睁着大大的眼睛,讶异地盯着她,但她还是维持同样的表情跟动作,自始至终都没改变。
「呃,继续开会好了,刚刚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没发生过喔,哈哈……哈哈哈……」整间社团办公室沉默一阵子之后,我才开口打圆场,其他几个干部也连忙帮腔,好说歹说地劝两个头头冷静下来,否则今天的会就开不成了。
舒婷面容僵硬地往椅子上坐下,而子霖乾咳了几声,宣布重新开会。
我想,大概也只有坐在沉祐翎旁边的我注意到吧……在恢復讨论之后,她深深吐出的一口长气,和微微发颤的手臂。
等好不容易开完沉闷的会议,在回家的途中我跟沉祐翎提起这件事,她却反常地想四两拨千斤,蒙混过去。
「你一定是生气了对不对,对不对?还气到发抖!」我篤定地说。
「你的根据是什么?」她被我问到啼笑皆非。
「我看到了啊!用这对雪亮的眼睛。」我指着自己故意撑大的双眼。
她皮笑肉不笑地问:「所以你看到什么都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