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余好起晚了,迷迷糊糊醒来摸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已经八点了。她瞳孔微缩,眼神逐渐变得清明,随后一个鲤鱼打挺趿拉着鞋子跑去洗漱穿衣。等她收拾得全部妥当之时,才恍然想起,今天她没有早班,她的英语课是上午最后一节课。
她懊恼地用力拍了几下自己的头,觉得自己最近记忆力比起之前下降了许多,她估摸着应该是随着年龄的增长,或者自己过于疲劳了……记忆力开始慢慢减弱。反正不管原因是什么,总而言之,还是要怪在祁盛身上的。
所谓伴君如伴虎,虽说那男人也不是君,可却比老虎更加凶悍、恐怖。余好和一只这样的野兽同床共枕了两千个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悬着一颗脆弱的小心脏,小心翼翼又忐忑不安地提防着他会不会随时,伸出锋利有劲的爪子来抓伤她,或者张着血腥大口来撕咬她。
她在这样的高危环境下生存了这么多年,记忆力不下降,身体素质不减弱,精神状态不变差才怪呢!
余好一边在心里暗自骂着狗男人,一边哒哒哒地下楼。她大部分的早上都是轻松欢快的——因为往往这个时候,祁盛已经吃完早晨出门去公司上班了。她不用假装一副温良、乖顺、讨好的模样,去面对仿佛拥有了一切,掌握了一切,然后睥睨着一切的祁盛。
但今天是那“大部分”之外的早上。
脚步顿住,余好手搭在扶梯上,视线居高临下。
餐桌上男人侧对着这边而坐,穿一件白衬衣,袖口往上挽了几圈,露出白皙、分明的腕骨,上头戴着一只高贵又内敛的,对于余好来说能抵得上她妈好多个月医疗费、修养费的表。他侧脸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眉骨、鼻梁以及嘴唇形成的线条极为流畅立体,矜贵而又好看的模样一如少年时期。
不断流逝的岁月使得他褪去了青涩,不论是面容还是气势都变得更加成熟了。
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他没能注意到楼梯这的动静,但余好却能清楚又明了地听到他说的话,以及看到他此时的动作。
男人端坐在那儿,旁边站着杨婆婆和一名低垂着头的小女佣。他白皙修长的食指在纹理清晰的大理石餐桌上轻叩,半响掀起薄薄又狭长的眼皮,将冷淡又凉薄的目光投在小女佣身上:“新来的吗?”
小女佣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十分钟前她将早饭做好,认真摆盘,端放在餐桌上,然后静默地立在旁边,面容英俊却气质吓人的男人坐下,看了一眼早餐之后便开始沉下脸来。她认为是自己做的饭菜不合雇主胃口,到底是经历得少了,站在杨婆婆身旁颤颤巍巍地开口:“对的祁先生,我是今天才来的。怎么了……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她心想,果然是有钱人家,吃个早饭都这么挑。
祁盛揉了揉眉骨,沉声道:“上一个人没告诉过你做饭的要求吗?雇主的爱好以及忌口,你都弄清楚了吗?”
“……”小女佣嗫嚅着双唇,不说话。
杨婆婆轻叹一口气,在旁边出声:“少爷,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上一个突然辞职,这才急急忙忙找了个新的小女佣,还没来得及告诉呢。”
祁盛看着眼前碗里的海鲜鲍鱼粥皱了皱眉。
小女佣厨艺其实不错,这碗粥做得色香味俱全,只是——淡黄的粥面上漂浮着星星点点的绿色调味品——葱,以及隐藏在美味粥里但仍旧能找得到身影的大蒜。
“以后做饭不要加葱姜蒜。”祁盛扶着碗将里面的调味品一点点耐心地挑出来,“各种萝卜、金针菇、豆芽、蘑菇、一切丸子类的……以后都不要做。她不吃这些。”
她?还是他?
小女佣看着他冷硬的侧脸,低敛的眼睫,听见他缓慢沉声说道:“叫她下来吃饭吧。”
她听见身旁的杨婆婆应了一声,然后擦过她的肩向前走去,小女佣将一寸寸目光随着她行走的步伐移去。她站在原地,看见了男人嘴里说的“她”。
楼梯上高高站着的女人又白又瘦。露出来的锁骨、手腕、脚踝都瘦削分明,又白到几乎发光的程度。小女佣胆小又好奇地将视线放在她莹白的面容上,从乌黑的眼眸到挺秀的鼻梁,再到淡红的嘴唇上,不由得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她穿一件到小腿肚的束腰长裙,沉默不语地站在那儿,将楼下的一切尽数纳入眼中,在别人的目光中淡然又缓慢地下楼。
小女佣看着余好,不由得在心里想,她雇主眼光还挺好哈。
余好没有朝餐厅里走去,祁盛没看她,只是漫不经心地将自己眼前,葱姜蒜已经被挑完了的海鲜鲍鱼粥,放在对面位置上。杨婆婆立在原地露出慈祥和蔼的笑:“好好,你起来了啊,来,快来吃早餐。”
余好向她点点头算是回应她前半句话,又摇摇头回应她后半句话,她捏着包包的细肩带,轻声道:“我今天不吃了,上班已经要迟到了。”
说完她便换鞋,准备出门。杨婆婆张着嘴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被男人抬手止住了,他没什么情绪的用餐巾纸缓慢地擦了擦嘴,眼皮半阖着,遮住了各种汹涌的暗色。他的视线放在眼前的那碗粥上,话却是对着余好说的。他说:“既然要迟到了,我送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