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表情压得非常平静。
幺幺被他看得不好意思了,纤长的眼睫颤了颤,“怎么了呀。”
当着爸爸妈妈的,怪、怪不好意思的。
远处,寂闻禅和凌清心的神色却越发担忧。
他们知道,神魔已经想明白了一切。他们对他有愧,但太虚之中的天道无穷无尽,而他们只是其中最柔软的一部分。
即便悲悯,却也无力阻挡整个天道秩序对神魔的绞杀。
所以他们的眼神中,包含了愧疚。
同样也包含着对未来某个更大变故的担忧。
更怕……神魔因此怨怼,会对年幼的女儿不利。
若是他们因此心生罅隙,那未来命数中的那一劫,便更难渡过了。
那些作为凡人父母的诸般思绪,在脑海中一一划过,全是淳朴的担忧,两人的神色越发紧张。
可是那上古神魔在安静了许久之后,开口问的却是——
“你以前…或未来,在哪里吃了苦。”
“怎样的苦。”
“有没有哭。”
他表情认真,一字一句慢慢地问,幺幺睁大了眼睛。
她不知道重焱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但是被问到的时候,下意识地转头去看爸爸妈妈,好像幼崽天然地向父母寻求帮助。
然而寂闻禅和凌清心的表情,竟然也是意外和错愕。
想过上古神魔在意那让自己以不祥魔胎降生的上古禁术。
想过他在意让自己被押禁数万年,不得向剥削之人反抗的痛苦,在意他在攻击兄长之后浑身大片的溃烂。
想过他在意一生所受的误解和盘剥。
然而当神魔终于触到了天地间的真相,他在意的却是…这一缕天道给幺幺改换命数之前,她受过了哪些苦。
只有他们父母知道宝宝满手背的针孔,吐在床单上的血,当饭吃的药量,抽血换血的痛苦排异,落在皮肤上冰冷的手术刀……
而现在,还有一人察觉。
可爸爸妈妈的眼神太深奥,幺幺没能从中得到答案。
她仰着脑袋在重焱的注视下,呆愣了许久。
幺幺不愿意对重焱提起,以前的自己是怎样的。
以前…或者说是未来,在遥远的光年外,在另一个时空,她只是一个因为血液绝症死在了17岁的平凡少女。
在这里,在四方灵洲,幺幺有最特殊珍贵的血脉,衍生出了强大的血脉灵力,能保护自己保护别人,还因为这个能力和重焱一起开启了司命年轮的真正力量。
然而在遥远的另一个世界,只有一间惨白的病房。
在幺幺作为玫瑰降临在重焱的世界、成为他苦苦等待的唯一救赎时,其实她自己也一样虚弱可怜。
一个从出生就身患血液绝症的小朋友,一生困在纯白的病房之中,只有他这一个朋友。
看着很可怜,但幺幺有爸爸妈妈,所以她不觉得自己可怜。
也不想告诉他。
幺幺希望在重焱眼中,没有她样惨白虚弱的样子。
希望从见到重焱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是热气腾腾、红扑扑的小苹果。
所以幺幺的鹿眼眨了眨,只是小声道:“以前…身体不太好,但是现在很好啦!”
重焱垂下眼睛,轻轻“嗯”了一声,心中明白。
幺幺以前也因为身体而痛苦过…可他没能做到任何改变。
如果那时候他就是她的契约兽,能承受她所有的痛苦,就好了。重焱心中微苦地想。
幺幺常说自己没能到场,来得太晚。
此刻重焱却发现,他又何尝不是。
没能更早出现,没能更好地保护她。
幺幺却扬起笑脸,“好了别说这个啦——”
她拉着重焱,转头看向光芒中爸爸妈妈的脸。
她不知道神魔早就已经想明白一切,只是十分认真地问:“他身上的血禁,据说是你们写的,这是真的假的呀?”
她对着自己最亲昵的人,只会用最质朴的询问,得到的一切答案,她都会当真。
重焱在她身侧,轻轻摇头。
凌清心的眼神柔软又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