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像她在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 没有被他擦去…而是落进了她唇角一样。
又苦又涩。
…他。
幺幺恍然睁大了眼睛,眼前划过了一缕银白色的发丝。
在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中,想起了一种更加干净的、冰川积雪般的气息。
一瞬间,她似乎又看到自燃爆炸的凤凰赤火。
火红的光芒穿透整个九天神域。
丹凤抱着照夜,以殉道之势,自毁回天。
诸天神佛全都陷入绝望的疯狂,可散尽元神修为、剥除神格,龙凤在那一刻真正结合,爆发出了天道难敌的威力——
灼热气息好像还残留在皮肤上,像滚烫的气浪一般,烧得她浑身血热。黑蛇在大叫,哥哥和剑灵姐姐在怒吼,她记得她也大喊了什么,然后她背后的人在回应她。
一切都太嘈杂,他说了什么?他最后说了什么——
“宝宝?宝宝!”
所有噪音倏地在耳边收拢,幺幺再抬起头,看见妈妈担忧的眼神,人已经红着眼睛扑进了凌清心的怀里。
“妈妈,我差点就不记得了。”
大火重新燃烧,重新照亮,人间重来,重……
——重焱。
随着这个名字在心里被念起,那些记忆全都有了清晰的触感和味觉。
他有一双冰冷的琥珀色瞳孔,但看着她的时候会融化成蜜。
他总算找回了眼睛,心脏能跳动,龙脊支撑在后背中,他总算为自己三万年的污名自证,以救世功德堂堂正正地回到神域,得到了始作俑者的低头和忏悔。
四方灵洲的苍生才刚刚点银灯,可转眼前却回到了曾经。
幺幺相信丹凤在那一瞬间是真的忏悔了。从她为了移换脏器而孕育魔胎开始,到后来罔顾一切的谋划布局,让全天下为长子让路,她在那一刻真的知道自己遭了报应,导致了这一切。
可是她最后的忏悔,就是同归于尽抹掉重焱的存在吗?
幺幺抱紧了凌清心,感觉到了一点安心,“妈妈。”
但至少,至少她还有记忆,在那一刹所有人的阻止起到了一点作用。
所以他们没能完全回到魔胎降生之前。
重焱还是存在的,对不对?
凌清心微微一怔,然后慢慢放下温水的碗,握住了幺幺伶仃纤细的手腕。
她也明白了。
就在刚刚那一刻,她的女儿从远方而来。
躺在这里,风尘仆仆。
“辛苦了,辛苦了,”凌清心摸着她的发顶,“宝宝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
是爸爸妈妈不好,给你留了太多难题。
幺幺窝在她怀里,摇了摇头,“我很想你们,哥哥也是。”
凌清心的眼眶也一下子红了,“妈妈知道。”
天道作为秩序轮转,与宇宙同寿,万古长存。
可只有成为了父母,便多了太多柔软心肠。
“宝宝有福——”寂闻禅拎着一只袋子,装着女儿想吃的芋泥饼,刚走进来吧对上妻子的目光,顿时就什么都明白了。
时间倒回了这一点。
他们都明白。
幺幺吸了吸鼻子,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瘦弱的身躯套在过大的病号服里,看着完全没有了在长留剑宗看到她时的健康红润。
她抱着腿缩成一团,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
他们是平凡的父母,有平凡的爱意。
可他们又是不平凡的存在,能穿过时间。
寂闻禅握着凌清心的肩膀,看着他们的宝贝女儿,给她讲了最长的故事。
当一切回转到了最初的起点,一切因果也就变得清晰——
太虚之宙中,没有人知道天道运行了多久,秩序笼罩着天地人神,无一例外。
然而浩瀚宇宙之中产生了数不清的奥妙,其中运载而出的某一条禁术,偶然被因为长子天残而陷于偏执的丹凤锦珠得到,由此,她开始孕化神魔。
秩序之中的那个意外,开始酝酿。
魔胎的孕化并不容易,但丹凤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所以费尽心血让神魔降生了。
他有着神的血脉,却是魔的胎元,所以从出生就不神不魔,非龙非凤,一身畸形。他在神域中被欺凌着长大,等到终于成年之后,被剜掉眼睛、剥去龙脊、挖心冰封,打上九万九千条血禁,送到灭虚寒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