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一个年轻的女孩能修好自己的宝贝?宋翰对她的能力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忽略了心底微不可查的不快,他开口道:“这次实在是麻烦米薇小姐了。”
“宋先生客气了。”
宋翰见她有些拘谨,便和她聊了几句家常缓和了下她紧张情绪后,才将方几上的楠木盒子轻轻推到了米薇面前。
随着楠木盒子的移动他目光也落到了米薇的手上。
女孩的手又细又白。外面灿烂的阳光透过雕花的窗棱洒进屋里,落在女孩的手上,宋翰甚至看到了那白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下隐隐可见的青色脉络。
米薇的手太过纤细,他甚至担心她把自己的宝贝给摔了。眉头不自觉的微微蹙了下。直到见她从包里拿出白色的手套慢条斯理的戴上,然后轻轻打开盒盖。宋翰原本冷冽的目光才不禁柔和了两分。
楠木盒子内是一对明成化斗彩葡萄纹杯。
杯子的造型玲珑小巧,胎壁薄如蝉翼,优雅秀丽温润的瓷质下用清花料勾勒出图案的轮廓,釉上的色彩随手画来,桑葚、葡萄、蔓草、折枝图案布局疏密有序,绿叶、葡萄的彩料则溢出轮廓,虚实相托动静结合的图案,透露出明代瓷器严谨精致中又不乏质朴的特点。
成化斗彩瓷器在明代后期就已经是千金难买,有文献记载“神宗御前有成杯一双值钱十万。”在等级制度森严的明代只有景德镇的御窑厂能烧制斗彩瓷器。老百姓根本无缘见到,就连它的拥有者成化皇帝也将它看做贵重物品仔细把玩欣赏。
古玩行有句老话,明看成化,清看雍正。说明了成化瓷器在中国瓷器历史上的地位。2014年香港苏富比春拍上,一对成化斗彩鸡缸杯更是拍出了28亿的天价,刷新了中国瓷器拍卖的记录。
米薇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气。这对杯子她见过,一对在首都博物馆,一只在景德镇官窑遗址博物馆里。当然景德镇的那只是由破碎的瓷片拼接修复而成的。
因为官窑烧制的瓷器专供皇室的原因,当时就算是烧制出的残次品,也必须打碎就地掩埋,以防流入民间。
米薇之所以震惊,不仅是因为它价值连城,还因为其中的一只杯子是曾经修补过的,而且这种修复的手法她很熟悉。
仔细端详着手里的瓷器,那只被修复过的杯子底部,从“大明成化年制”双行双方框楷书六字款中央一直到杯侧壁有一条长长的裂纹蔓延,顺着这条裂纹,有四枚大小不一的金色梅花钉固定了裂纹的两侧。相对于完好的另一只,这只破损的杯子多了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小心翼翼的触摸着那些古老斑驳的锯钉。米薇甚至能听到了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陶瓷修复历史悠久。可以说自从发明了陶瓷,陶瓷修复就应运而生。手法技艺虽多有改进,却也可以说得上是一脉相承。
直至今日古陶瓷的修复也多以粘接、填补为主。虽然能最大程度的复原器物的旧貌,但也受材料的限制。无论是任何材料,哪怕是科学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随着时间的推移,修补的部分也会氧化褪色,在商业修复这方面任何大师都很难做到完全复原。
然而米薇手里的这只杯子却不同。这是一种传承千年却又濒临失传的传统技艺“锔瓷”。
看着杯侧壁明显新产生的裂纹,米薇才知道为何师父不肯出手,要自己这个徒弟来。
“米薇小姐,不知这杯子可否……”接下来的话宋翰没有问完。
米薇知道他想问什么,但此刻她却更急于知道另一件事。
“宋先生”米薇略微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自己心里的疑问。
“可否告知之前是哪位大师做的修复?”
这对于米薇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传世的东西不同与出土文物,向来讲究传承和来历。以宋翰这样的身份地位,到了他手里的东西不可能没有来历,尤其是曾经破损又被修复这样的大事件更不可能不作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