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不以为然,晏华显然看了出来,但她也没有因为周灵的保留而有所不满,反而主动致歉道:“是了,我这话便是站在妖物的角度说的,若是站在凡人的角度,那便都不是好东西。”
她叹气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把自己当个仙人看待,实在是惭愧。”
说罢,晏华看了看外面大而圆的月亮,又忽得啊了一声,拍拍自己的脑袋,摇头道:“年纪大了,做事情着实不周全,我都忘了你今天怕是紧张了一天,怕是累坏了吧,我早已将你的房间准备好了,是荣宝亲自给你搭地屋子。”
她一边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一边领着周灵出了这间小屋朝山谷更深处走了几步,指着一间圆滚滚的,看上去颇为小巧可爱的木屋道:“喏,就是这间,你进去瞧瞧看喜欢不喜欢,里头的东西都是我还年轻时置办的,若是你不喜欢,那咱们再去给你置办你自己喜欢的。”
周灵哪里会说自己不喜欢,连连道谢,在晏华的注视中打开了小屋的门。
小屋里全是少女喜欢的小物件,小铜镜、小木梳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不大的床上也铺着嫩绿色的铺盖,热热闹闹地绣着俏皮的花骨朵。
好多好多年了,周灵又有了一间属于她的小屋。
她有些激动,不知该如何感谢晏华才好,手足无措之下,只深深地朝晏华鞠了一躬。
晏华看她满意,这才放下心来,又哄她快些睡觉,这才小心帮她关好门,回了自己的房间。
小屋中有灯,可周灵没有点燃,现在对她来说,白天黑夜都能视物,对她而言差别不大,她站在小屋中,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那些年在青池山上,所有人都默认周灵是没有正常生理需求的器具,她没有床,没有椅子,没有吃过食物,也很少睡觉。
晏华说她需要休息,那时她第一反应竟然是,她的身体进化过后,其实不需要睡眠。
周灵茫然地坐在床边,闻着白天才晒过的被褥上好闻的味道,不知所措想着今夜要做些什么,是不是要修行?还是感受一下这恶人谷中灵气的分布?
她想了一会,决定什么也不做,听晏华的话,好好睡一觉。
被褥垫的很厚,睡上去应该是能感受到柔软舒适的,可周灵僵硬的和衣仰躺在床上,并无半点睡意,她只好睁着眼,百无聊赖地看着小屋的房梁,这不是一根很粗很直的梁,晏华说这是荣宝才盖好的屋子,她觉得这话没有半点虚假。
因为她看到了房梁上的角落里,一行歪七扭八的小字:每天都要好好睡觉,荣宝。
还有一个丑丑的带着大大笑脸的小人。
周灵笑了起来,这一刻,她突然久违的感受到了温暖,是那种家庭式的,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得到过的温暖。
这终于让她萌生出了一丝睡意,周灵下意识的对抗了一会儿,终于不敌,继而沉入了梦乡。
一夜无梦,等到周灵再次睁开眼时,她颇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触,上一次从柔软的床上舒适的清醒过来,对她来说真的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重获自由后的第一个好兆头,周灵心情愉快的又闭上了眼睛,决定久违的赖个床。
可到底没有赖床成功。
小屋的门口传来的轻轻地响动,好似什么巨大的动物,在不住的移动。
周灵立刻从床上跳了起来,宛若惊弓之鸟,周身的灵气都开始运转,警惕地看着屋门。
门外那巨物好似也听到了她在屋里的动静,停下了动作,轻轻地敲了敲门道:“周灵姐姐,你醒来了吗,我娘做了朝食,我们一起去吃吧?”
原来是荣宝,周灵这才放松了下来,嘴里应着,快速地用法术收拾了一下自己,上前打开门。
这间小屋的门并不是很高,周灵打开门后只看得道荣宝那结实的鼓鼓囊囊的胸膛,走出门口抬头才能抬头与他对视,昨天匆忙,周灵没看得仔细荣宝的脸,只记得那一脸刚刚冒头的络腮胡,此刻一看,已经全都刮得干干净净了,一颗浓眉大眼的方脑袋,再加上梳地整整齐齐的发髻,穿地干干净净的衣服,看着教人心生好感。
周灵不由得生出感慨来,他虽然心智像孩童,但却被晏华教地很好。
荣宝没有这么多的心理活动,一见周灵,便不满地嚷嚷起来:“姐姐,你怎么不穿我娘给你做的新衣服啊,你身上这件都破了,我娘说衣服破了以后要补好才能穿。”
被他这样一说,周灵这才想起来,小屋的椅子上确实摆着几件叠的整齐的女子衣衫,刚想说等会再回来换,便被荣宝不分由说地推进了屋,说是要周灵换好没有破洞的衣裳才愿意与她走在一起。
无奈之下,周灵只得换上了许久没有穿过的,刚好合身的女子衣衫。
小屋内还有铜镜和梳妆盒,周灵穿着红色的衣衫长裙,犹豫地拿起铜镜,久违地看了看自己现在的模样。
万幸,和她记忆中的别无二样,浅褐色的双眸,高鼻深目,美艳逼人。
她对着镜子扯了扯嘴角,镜中人也对着她笑。
可越过铜镜看向身后时,却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什么人站在她背后说要为她梳头。
周灵将铜镜扣下,眼眶发红,她深吸一口气,既然已经换了衣服,不如就好好梳妆打扮一番。
周灵再次出门时,荣宝高兴地围着她转了许久,直夸她是除了他阿娘以外最美丽的女子,二人一路有说有笑地到了晏华的屋中,周灵却发现这里多了一个人。
一位容貌英俊的中年男子。
周灵一眼望去,只觉他修为深不见底,眼见他含笑给晏华披上披风,踌躇着不知该如何称呼他。
身后的荣宝俯身钻进了屋,一见那男子,便欢喜地大喊道:“爹爹!你回来啦!”
说着,肉山一般的人,飞扑到了男子身边,嚷嚷着要礼物。
男子微笑着默默荣宝的头,从法囊中掏出了一串糖葫芦,塞进了他手中,背着晏华悄悄对儿子眨了眨眼,使了个眼色。
晏华只做不知,起身拉着周灵的手看了又看,笑道:“真是个大美人。”又指着那男子给她介绍道,“昨天忘记给你说了,这是我们家老头子,你叫他悟虚便好。”
悟虚冲着周灵笑了笑,柔声道:“昨日我去给你寻了几种灵药,等用过朝食便为你解去身上玄清门留下的东西。”
这老头子有些过于年轻了,本就叫周灵有些吃惊,听过他的话后,更觉惊讶,问道:“您怎么会解这个呢?”
早在周灵被那玄清观长须道长掳走时,她便知道自己身上被种下了某种东西,不论多远,玄清门都能找得到她,但那东西好似与灵气无关,因此周灵无法自行解开,她来到这里后,被晏华笃定的态度影响,一时竟然没有想起这件事,直到被悟虚提及,才恍然。
一旁的晏华一拍大腿,哎了一声,摇头道:“瞧我这记性,我忘了与你说,我这老头子以前乃是玄清门的九长老之一,自然是有法子解,你别担心啊。”
玄清门,九长老之一,周灵闻言又是一愣,随即哭笑不得的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