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陵已经隐隐察觉到她的冷冽杀气。
若是宫流徵借此对她发难,在他的号令传出亭阁之前,怕是会先殒命于此。
“姑娘,我没有恶意。”
宫流徵的语气依旧沉稳,仿佛和煦微风,
“绝音谷并不需要那颗剑魄,可我,却很需要你们的襄助。这笔买卖于我而言,划算。”
“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她缓和了些脸色。
宫流徵冲江陵扬了扬下巴。
“他手中的那把剑。明明剑柄该镶有七颗宝石,如今却仅剩两颗。七剑阁中,只有七星的剑柄如此设计,不难猜。可盗走七星的,仙门谁人不知是谢道友?你们既然已经得到了两颗剑魄,那么此行来绝音谷,定是为了另一颗。所以,你们不必见我那老爹,不妨与我谈生意。”
说完,他咂下一口茶,补充道:
“姑娘给七星施加的障眼法,只能障有眼之人,却障不了凭心识物的我。现在,可否容许我和江道友一谈?”
“好。”
谢扶玉一口应下,头也不回地迈出了亭子。
她最后听见的,便是宫流徵对江陵说的那句话:
“啧啧啧,江道友,阿玉姑娘方才还要与你同去同归,一转眼,为了剑魄,便又狠心让你与我这个危险人物共处一室了……”
她微微回望,只能看见江陵略有几分落寞的背影,她耳旁是瀑布的簌簌流水声,至于他回答了什么,她听不见。
别想太多,剑魄重要。
她狠下心,暗自告诉自己,旋即加快了离去的脚步。
“你很会挑拨嘛。”
江陵立在原地道。
江陵一向知道阿姐对剑魄的执念,可宫流徵不知道的是,他同样也很需要剑魄。
更何况,他方才刚想明白。
她自己都尚且不知道自己暗藏的心意,又怎么会突然把他视为比剑魄还重要的人。
“不是我挑拨,而是因为……”
他特地卖了个关子,起身行至江陵身边,一字一句轻声道,
“你是一只妖。”
“我感知到了你的妖丹。”
“你果然敏锐。”江陵并未慌张。
他本以为宫流徵要向他发难,谁料宫流徵下一刻,便示意江陵与他一同坐在案前,特地为他添了杯茶,而后问道:
“你觉得仙与妖真的能在一起吗?”
……?
江陵有些懵。
在他的假设中,从未想过会是这样的展开。
“应该能……吧。”他试探回道。
他与阿姐在一起的时日,不也挺开心的吗?
宫流徵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
“好兄弟,我也这么觉得。可是为何旁人都觉得不行呢?”
说着,他端起茶盏,一口饮尽,又为自己添了一杯:
“所有人都说,我是绝音谷的少谷主,我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代表着绝音谷的脸面,可我为什么要当这个脸面呢?”
他接着喝,接着倒。
“我生来就不可视物,连字都无法识,学减字琴谱,更是难上加难。幼时人人都要当面嘲笑我,身为谷主的儿子,却不通音律;稍稍长大了些,是没人敢再当面笑我,却换作了背后嘲笑。”
他说罢,又拍了拍江陵:
“你不知道,我曾经过得是怎样的晦暗日子。”
江陵想了想,道:
“我理解,我们的境遇倒极为相似,其实我也使不出我娘的纯质狐火,自小没少被人指指点点,可后来,我长大了,便跑了,离妖洞远远的,再也没回去过。”
宫流徵一听,更觉得寻到了知音:
“真羡慕你!你还有地方可以逃,不像我,终其一生,只能被困在这四方的仙岛上,除了道盟的武道会,几乎没什么出山的时机。”
江陵望了望身后各种名川大山的画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