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四肢撞得酸痛,干脆趴在地上,一抬头,恰与赤狐对上了眼。
那是一只同江陵不大一样的狐狸。
若说江陵干净的好似不掺杂质的泉,那它,便是张扬妖冶的花。
虽然都长着一双摄人心魄的眸子,然而它却是一双暗红色的妖瞳,浑身皮毛呈赤红色,光鲜亮丽,九条尾巴张在身后,更是添了几分妖娆。
可它却也似瞧不见谢扶玉一般,直直略过了她,只死死盯着江陵。
谢扶玉有些不解。
怎么回事?
这赤狐突然引颈长啸,霎时,雾金的云霭便变成了浓浓的黑云,自天空直直压迫下来,而后风声呼号,掀起一片黄沙,裹挟着若干吹落的花瓣,糊了她满身满脸。
她用手臂挡着眼睛,以免风沙迷了双眼,最后干脆躲在了象牙残骸后面。
远古的象牙足足有两人粗壮,刚好宛若遮掩身形的柱石。
狐鸣长啸声在这片沙海中扩散开来,河里的血亦开始暗自汹涌,仿佛有数个魂灵困在其间,手舞足蹈,试图挣扎着冲破束缚他们的柔波。
江陵一动不动,默默注视着那头赤狐。
“为何要跑到这里?”
赤狐没有开口,或许是腹腔的震鸣,让它道出了这句话,带着缕缕重音,不断回荡在空中。
谢扶玉初时听闻,自觉像是威严沉稳的女音,再细细听的时候,则变成了娇媚妖娆的勾人声线,最后飘远时,则是天真的孩童声。
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她倚在象牙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在仙界动手,他们引援太快,我形单影只,正面应对,未必能占上风。若将他们引去妖界,岂非给你平添麻烦?不如在这里解决。你说是吗?娘亲。”
娘亲?!
谢扶玉暗暗握紧了拂华。
江陵的声音极淡,似乎没有一点情绪。
然而,对曾经在荒山上用忆梦粉偷偷潜入过他梦境中的谢扶玉来说,却再为清楚不过。
他如今不过是在极力压抑着情绪罢了。
若是无爱也无恨,便不会让记忆深处的东西,变成自己经久不忘的梦魇,一遍一遍在无尽的深夜里忆起,再反复折磨。
赤狐的目光突然落在藏于象牙之后的谢扶玉身上,古怪地笑了两声。
“你不怕……你特地施了隐身诀的那个仙门修士,发现你竟是如此不堪的模样后,将你的灵魄一剑刺穿?”
她的语气里含着高高在上的讥讽与嘲弄。
江陵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看她。
隐身诀……
难怪方才赤狐看不见它。
但是黄沙四起,附着在她的身上,便短暂地勾勒出了她的身形。
谢扶玉不忍听她如此奚落江陵,便从象牙柱后走到了雪狐身前,手握剑鞘,摆出一副防御姿态,定声道:
“他没有不堪。”
赤狐眼中满是不屑:
“你是仙门中人,可知你在说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亦或者,你可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
她的手缓缓落在他前颈柔软的毛发上,如平日一般顺了顺。
“是狐狸。”她平静道。
她能感觉到,掌心下面时刻紧绷着的江陵,因她这句话,蓦地松懈了两分。
赤狐不再理她,眸中一派了然,而后对江陵道:
“看来,你待她也不过如此,连真实身份都不曾告知于她,难为她从仙界追你到这儿来,还出言维护你。”
说罢,赤狐低下头,凝着她讥笑道:
“小姑娘,终究是错付了呀。”
谢扶玉细想了想,她似乎确实对江陵一无所知。
从初见时起,他便一直在隐瞒着她什么,她每每暗自窥探,窥探一分,便多知道一分。
可他却从来,从来没有,将自己的一点一滴全盘托出,讲给她听。
她现在知道的东西,无非都是她自己觉察出来的。
她其实很讨厌未知的感觉。
她心头一烦,蹬地窜出一股无名邪火,而后像是有一团黑气钻了进来。
不对,不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