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说不定就回去了。
她乐观地想。
摇光暗自攥了攥拳:
“我今日刚回阁,便赶来见你,待会儿我会替你将拂华修好,不留一丝痕迹。别怕,师父会护着你的。”
“嗯。”
她的眼眶莫名有些热,颤着声应道。
师父还是那个师父,是永远会站在她身前的师父。
纵然记忆发生了更改,而他的选择,却永远不会改变。
摇光抚了抚她的眼角,弯了弯唇,挤出一个笑来:
“别哭,你每次想哭的时候都丑死了。”
于是谢扶玉的感动戛然而止。
摇光回到自己寝殿,刚推开门,却见窗边立着一道人影。
他一怔。
“江陵?”
江陵雪衣银发,以红绳作点缀,堪堪转过身来。
“你来……做什么?”
“送药。”
他将一只小瓷瓶放在了他的书案上,
“忘忧水。只是配方有些不同。我多添了一味心头血,熬了整整七日。”
摇光没接话,静静地看着他。
“将这瓶药喂她喝下,她便会忘了与我发生过的种种,周围的人自然也会忘了她因我而发生的事情,就好似……我从未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不会有人指认她跳窗御剑,追了出来。”
“也不会有人记得那夜她跪在众人面前,亲口讲得幻妖故事。”
“也不会有人记得她现在该身在地牢。”
“如此,便能回到从前,回到她安稳无忧的七剑阁习剑生活里。”
摇光的目光凝在瓶子上,犹豫片刻,仍是伸手拿了起来,紧紧握在手里。
“那你呢?”
“守着回忆足矣。”
江陵轻轻一笑,有些眷恋地望了一眼他手中的瓷瓶,像是在看世间最为不舍的东西,旋即跳窗而走,跃上了屋顶。
第49章 雾里看花(一)
只是一副画而已。
跳上屋顶的江陵强忍下去地牢中见她一面的念想, 自我安慰道。
他本就不是画中人,能随她一同入画,拥有过一段如此美好的时光, 便够了。
无论如何,谢扶玉不能受幻妖之事的牵连,她需要沿着从前的轨迹,安然地待到仙妖之战的最后一日。
可他心中的女子,一向不是自私之人,即便剑阁阁主强权威压, 即便天魂宗会找上门来讨公道,对于她来讲,没做过的事情, 她不会认, 她做过的事情, 也不会否。
纵使幻妖之事为真, 可在所有人都寻不到证据的时候,众人细枝末节间的记忆与怀疑,便已经足够将她钉死在撒谎开脱的耻辱柱上。
他不能眼睁睁看她落入如此绝境。
所以,最好的法子,便是洗去她关于他的所有牵连——
他从来没与她在荒沙中相互扶助, 她始终安然地待在剑阁里。
他从来没给她渡过灵气, 是她本就勤勉, 进阶飞快。
他从来没同她互表心意, 她也不记得会有这么个人。
他从来没在武道大会上带她远走,是她受了重伤, 自己静休调养。
他从来没跳上过她寝殿的房檐,没和她最初的惊鸿一瞥。
这一切, 都终将与她无关。
唯一奇怪的是,他此时并不十分难过,只是心中有些空茫,仿佛又回到了四处漂泊的日子,再也找不到心之归属,只剩下一副躯壳,行于天地之间。
会回去的。
等画卷行至终结,他和阿姐仍会回到现世中来。
他试图挤出一抹笑,却没曾想一滴泪从眼尾骤然滑落,砸在了他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