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丛中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微曲波浪,正是在运送这些破碎不堪的尸体。
波浪绵延至那颗巨树脚下,不消多时,巨树之下的白骨便又多了十几具。
而后,那条汹涌着暗红血液的河流,仿佛又困住了新添的离魂。
谢扶玉望着眼前所见的一切,喃喃出声:
“她……是树妖?”
天边又传来几重声音:
“不是哦~小妹妹~应当是幻妖才对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在你引来这么多人,让我饱餐一顿的份上,且放你一马吧~”
幻妖重叠着的娇笑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倾盆的雨戛然而止,天边黑云忽然四散。
荒漠又恢复成为她来时的模样。
天边挂着雾金的云霭,遍地是妖冶的花。
“幻妖……”江陵轻轻吐出这两个字。
“幻妖是什么?”
“幻妖没有实形,是聚天地间的恶念而生,故而极擅利用人性之恶。”
谢扶玉望着地上断成了两半的拂华,陷入了沉默。
这是她此生遇到过最残忍,也最难对付的妖物。
可也恰恰是这个妖物,无比清晰地告诉她,世间最为可怖的,不是妖物,是恶意。
她不是花妖,树妖,狐妖,猫妖……
她不是世间自然而生的万物。
她只是恶念而生的集合,却有着近乎于移天换日的力量。
她深深叹了口气,旋即抬头看了眼江陵。
终究是事与愿违,天魂宗追来的人,还是一个都没能回去。
江陵蹲下/身子,替她捡起身旁的剑,勉强收回剑鞘里,抚了抚她的长发。
“回去吧。回到七剑阁,把今日的事情都忘了,你只需记得,你从来没来过这儿,也从来没见过什么幻妖。”
“你什么意思?”她扬声道,“你要独自一人揽下今日这一切吗?”
江陵没有说话,却像是做了无比确定的抉择。
他默默为她理好碎发与衣衫,轻轻擦拭掉她脸上打架落下的灰黑,又为她捏了个净身决。
如今的她,正是还在寝殿时的模样。
除了脖颈间留下的浅淡齿印和剑鞘中的一把断剑,种种迹象都像是她从来没有来过这里。
“为什么要我撒谎,为什么要我全推给你,我不要!我大可以回去如实回禀,明明是幻妖的过错!”她急声道。
“她没有实体,阿玉。”
江陵的声音极淡,
“一只永远抓不住的妖,如你所言,无人会接受这样的结果。”
“我师父……我师父肯定会相信我。他会帮我的!”她笃信道。
“你知道的,一个人信你远远不够。”
谢扶玉咬了咬唇,陷入了沉默。
是啊,她知道。
她知道天魂宗众人尽数身死于此,仙门断然不会善罢甘休,而她今日的种种行径,便是幻妖最好的替罪羊。
最好的办法,便是将一切推给江陵。
可她仍是嘴硬道:“我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转身便往仙山的方向走。
“这就是摘清你自己最好的办法。”
她没理他,倔强地往回走。
他轻叹一声:
“你当真要步行回七剑阁吗?”
她依旧不理他。
没走几步,偌大的狐尾便缠上了她的腰,猛然把她拉向身后的高空,继而落在了狐狸的脊背上。
她试图挣扎,狐尾却将她裹得极紧,接着腾空而起,踩着云朝七剑阁飞奔而去。
“我送你。”
“只许将我随意放在七剑阁周围的荒山上,不许你再踏入七剑阁,听见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