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也知道,当初的六界异志,实为吸入姑娘的魂魄,让它附着在画中人身上,纵使画中人身死,姑娘也会安然回到现世。可我的画卷,与六界异志不同,是以人身入画。我若将姑娘与它缠斗的场景画出来,那么入画的可不只有幻妖,还有姑娘你。届时,你孤立无援,一人面对如此强大的邪祟,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
他有些为难。
“宫公子,我正希望如此。”
她自兴奋中抽离出来,语气渐渐变得坚定。
“或许你没有见过它作乱的场面。幻妖本就因欲望而生,故而极善于利用人性的弱点,若再把它放出来,不论是人间还是妖族,几乎都是灭顶之灾。”
仙妖之界一向是禁区,宫流徵鲜少踏出绝音谷,确实不曾见过当年之景。
可他却也隐隐知道,那一次围剿,谷中少了多少精英同门。
他有些拿不定主意,道:
“你让我考虑考虑。”
她微微一笑,未置可否,只接着道:
“这处山头,可以俯瞰人间妖界之景,你尽快熟悉此处的花草山石,若有异象,我会努力将幻妖引到这儿来,届时你若愿意,便将我们画入画中便是。不过你要切记,不要被它操控了心智。”
宫流徵一愣:
“原来姑娘的每一步,都早做好了打算。”
她微微欠身,目光落向天山雪林的苍茫白雪间。
从她知晓幻妖是陆离剥离出的欲望那刻,她便下了决心。
不想让江陵与师父重蹈覆辙是一方面,而另一方面,她自小受到的教导,便是除歼扶弱,又怎会看着陆离道貌岸然,操纵幻妖,罔顾天下苍生。
摇光不是神界最好的继承人。
他该是神族最好的执权者。
权力本该是奉献者善待众生的工具,而不该是野心家高高在上的辅佐。
她要亲手将她敬重的师父托至云端。
她摸了摸腰间的乾坤袋,没了无涯壶,总显得有些空。
她离开的时候,特意把装着摇光的无涯壶,留在了江陵的洞府里。
想起江陵,她按了按太阳穴。
他醒来后,定会以为自己是假意迎合,好哄骗他,再将他甩开的吧?
这样也好。
万一她真遭遇了什么不测……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甩至脑后。
三日了,整整三日,天地间一片祥和,幻妖仿佛已经失了踪迹。
一阵困意袭来,她刚眯了眯眼睛,却见人间界的一处小角落升腾起一片黑雾。
她陡然清醒。
“是幻妖。”
宫流徵的手抓在腰间的玉笔上,不由得紧张了一下:“在哪儿?”
“人间的一处荒芜之地。”她蹙着眉心道。
她曾想过万千种可能,却独独没想过幻妖降世在如此偏僻的地方。
“为什么不是天山雪林,也不是人间京城?理应这些地方,才会更为轰动才是啊?”
宫流徵疑惑道。
“呵,他可舍不得。”她冷笑一声。
“宫公子,你自己多保重。”
谢扶玉留下这句没头没尾的话,便御剑离去。
修士修炼时,本就需克制自己的欲望,可生而为人,限制却少了许多,故而幻妖操纵起人的心智时,便更为容易。
谢扶玉御剑赶到此地时,黑烟已经散去,仅剩燃烧着的断壁残垣和零落满地的尸骸。
血气冲天,她看着裹着血衣的骸骨,已经引来了食腐肉的飞鸟,发出阵阵凄凉鸣叫。
她闭了闭眼睛,便御剑往城外走。
此地不比妖仙之界下有禁制,总有人渴望求生,趁乱逃出去。
没走出几里地,便果真瞧见几人慌慌张张地奔走,那些人瘦弱不堪,却又无比恐惧,想来正是从那座小镇中逃难而出。
她忙赶上去,横剑将他们拦下。
“各位大哥,你们行色匆匆,是遇上了什么事吗?”
倏然见到外来者,这几人被吓得不轻,一屁股跌在草地上,却又连滚带爬地往另一个方向跑。
她瞧了瞧身上的蓝色大袖,干脆谎报身份道:“在下道盟七剑阁首席大弟子,受道盟之命,前来捉拿邪祟。”
几人闻言,纷纷停下,略带迟疑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