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所以你知道这一切,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为什么不改变呢。
第338章
九洲纪, 禹新历,十万三千三百一十年,睟州。
万年冰封之地, 出现罕见雷暴, 三万里睟州疆域都陷入天地怒吼之中,所有生灵都退避三舍, 愈往北去, 雪原满白,极深处隐匿着一巨型家族。
雷暴遇上睟州极夜, 这隐匿数百万年、元神尊者不知几何的家族,在天地暴躁之中, 也仿若蝼蚁。
一道雷暴惊天动地掠过,整个睟州为之一颤,深藏雪原的家族外围不由笼罩起一片白光, 那是护持家族的阵法。
家族正殿之内, 有两人走出,在阶石上凝望天空异变。
“家主, 这般动静堪比三劫元神渡天人劫,莫非是哪位大能藏于睟州?”其后反一人忧虑说着。
前方家主一身蟒袍、华贵至极, 周身神光若隐若现, 道纹虚影游走, 至少是三劫元神的境界。
“这睟州的动向即便是天尊降临也瞒不过我姬常家。”他冷眸, “想来是禹余境最近多变, 搅乱了几分天道。”
后方手下不再多言,姬常家家主依旧注视着天空, 忽而想到什么,转头问手下, “老十三家是不是今日生子?”
“禀家主,正是,听闻已经发动了将近十个时辰了,到现在都没有降生。”心腹躬身低声回答。
家主嗤了一声,“都已经是元神境界了,平白耗费万年修为孕育子嗣,不知道这两人是怎么想的,少这万年修为虽不算什么,但而今时局动荡,少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心腹犹豫了片刻,上前一步,小声道,“前些日子,小的有所听闻,景焕尊者恐怕并不是孕育子嗣的打算。”
常家家主微怔,注视心腹,心腹说得更低声了,“家主,您是知道的,十三夫人三万年前在廓洲极地受了重伤,浑天毒障一直残存在她体内,三万年不得解,已经拖垮了她的身体,怕是继续下去这几载便是要不行了。但,景焕尊者又是个爱妻如命的人……”
他按下后话不语,常家家主却已然恍然,眸中闪过一道嘲讽,“救妻弃子,不堪大用。”
话语落下,天空又轰然炸响雷暴之声。
这个占地万亩的巨型家族平静至极,唯有东面台绥院中混乱不已,正殿两人口中的常景焕正焦急的在正屋中来回走动,耳边是妻子凄厉的痛呼,明明已经是元神境界,却在这天地初开便定下的分娩之事中束手无策,只能听天由命。
他几番想要冲进去,恨不得当场掐死难生的孩子或者直接将婴儿从妻子腹中拽出来,可是手下却拽住了他。
“院主,若想剥离浑天毒障,只能顺其自然,一旦干预,恐救不了夫人啊!”
身边还有其他手下提醒着,“院主,若是闯进去,被夫人知晓您的打算,到那时,夫人恐怕宁愿就此赴死!”
常景焕这才顿下脚步,猛然一甩袖,恨恨“哎”了一声,转身坐在上首榻上。
拳头几次锤击矮桌,激起灵木自身阵阵灵光,他忽然抬眼,咬牙问着,“都准备好了?”
“院主放心,前往羡洲的传送阵已经架起,一旦婴降,便会立刻送走,绝不让夫人察觉。”
常景焕闭眼低头,又重重锤了一下矮桌,灵木的防御再也支撑不住,整体都碾为粉碎。
“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几年的寿元,便让他普普通通渡过此生吧。”
“啊——”就在这时,内室一声尖叫,常景焕倏然站起声,紧接着更是一声凄厉尖嚎,是母体几乎要崩毁的痛呼。
常景焕忍了又忍,强迫自己站在原地,不瞬移到爱妻身边。
便听内室女子凄厉地嘱咐,“十三郎,相伴五万余载,能为你诞下一子是我心愿,就让他在我死后替我好好照顾你。”
“奚元——”常景焕站在屏风前颤抖地呼喊了一声。
“十三郎,奚元走了!”这一声诀别终于让常景焕再也忍不住,瞬身出现在内室,而同一时间,接生的老妪惊喜大喊,“生了!生了!”
常景焕没有看一眼孩子,只一心扑在爱妻身上,注入真气,吊着妻子最后一口气。
接生的老妪将孩子身体的污秽清理好,用襁褓包裹着,奇怪地说了一声,“奇怪,怎么不哭?”
旁边的侍女看了一眼,撇过眼有些嫌弃,孩子身上有大片大片的暗色胎记,半张左脸更是被覆盖,加之刚出生的褶皱和青紫,丑陋极了。
她提醒道,“老嬷,可小声点,不哭是好事,反正有一口气在,惊醒夫人就完了。”
接生的老妪立马闭嘴,常景焕稳住妻子的状态,见她体内的浑天毒障尽消,只是陷入昏死之中,可心中仍焦躁。
不过,他还有其他的事要做。
转身站起,盯着那襁褓一眼,却又不敢去看襁褓里的孩子。
接生老妪小声道,“院主,是个女孩,浑天毒障确已转移,孩子还活着。”
常景焕并没有去抱孩子,只盯了接生老妪一眼,“你知道该怎么做。”
接生老妪立马跪地,“院主放心,我立刻带她离开。”
直至走到门口的时候,有些不忍,转头卑微问道,“院主,毕竟是夫人与您的骨肉,不若赐个名字。”
常景焕看着襁褓,眼神闪动,声音带着冷漠,“既然降世都不哭,便单叫一个‘默’字。”
“是。”接生老妪叹了一声,转身裹紧襁褓出去,外间等候的人立刻接引她,瞬间消失在原地。
许是血脉相牵,亲子远离,昏厥的十三夫人竟隐隐要醒了过来,常景焕神色一紧,刚侧坐在床边,十三夫人眼眸艰难地睁开一道缝隙,声音细弱蚊声。
“孩……孩子呢,让我看看孩子……”
常景焕低下头,悲伤而言,“奚元,孩子出生便夭折了,我救不了她……”
“不……不可能!”十三夫人在此之时竟挣出了一丝气力,猛然抓住他的手臂,“怎么会,我们万年修为孕育的孩子,不会那么脆弱的……我……我……”
“奚元,你可听到那孩子降生的哭声?”常景焕按着她,“她一声没哭,降生便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