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梁玄狄不过五六岁,但是早就有自己的心思,能轻易看穿那一段时间,梁冀夫妇在做些什么,于是,便在梁冀匆匆出门的雨夜,跟到了门口,看到了常双的模样。
梁玄狄一警醒,脑子灵活一转,说道,“那孩子已经死了。”
“确定?”常双冷冷的看着他。
而梁玄狄说的有模有样,“我们一脉受到了梁毅的排挤,他把四妹妹送去了阴风洞,给一个嗜血食人的家伙做侍女,后来那家伙不知道怎么死了,霓光派的那个老家伙就搜捕四妹妹,将四妹妹杀了。”
梁玄狄故意将那几个名字咬的很重,目的就是为了给梁毅添一把火,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常家还会为他出头。
可是常双却并没有其他的表示,只是冷冷的说了一声,“知道了。”
甚至临走前,还补了一句,“死了就好。”
这把梁玄狄气坏了,常双走后,他匆匆去了藏典阁,添油加醋的将这件事情告诉招凝。
招凝没有什么表示,只是因为梁玄狄和常双的接触而有些许怀疑,似乎走不掉了。
梁玄狄冷静下来,想了又想,“招凝,这么说你说不定就是常家的孩子,为什么不留下来,我看他们找你,也没有想要害你啊。”
招凝抬眼看梁玄狄,“不,害我的人已经来了。”
梁玄狄冷不丁听招凝这一句话,还没有弄明白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结论,就感觉极冷的威压将藏典阁整个笼罩了。
“怎么回事?”梁玄狄感受到了一股极致的压迫,甚至没有办法站直身子。
直到最后,寒冰沿着墙壁一寸寸的将周遭侵蚀,梁玄狄没有办法支撑了,跌坐在地,脸上的惊恐更上数层。
但招凝却一直站在原地,不知道是什么力量支撑着她。
她说话的声音都是稳的,她道,“所以,当年没有杀死,前几日没有杀死,现在确认了还是想要杀,是吗?”
这一句话回荡在藏典阁,梁玄狄不懂招凝在说什么,可是他能感觉到招凝这句话带来的磅礴的杀机。
“招……招凝,别说了,你真的会死的。”
“杀了我,当年的事情就可以彻底翻篇了。”
招凝仰起头,她抬眸,神色坚定且固执。
“您不敢出来吗?”招凝拉长语调,“我的父亲。”
梁玄狄如遭雷劈,而终于在藏典阁的半空中,常景焕浑身缭绕着神光,神色在神光中难以分辨,只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目光注视着。
“果然是你……”他呢喃着。
招凝直视着他的目光,“你不动手吗?”
但他似乎迟疑着、犹豫着,甚至有不易察觉的痛苦。
招凝冷声着,“如果你不动手,便让我随他离开,十三夫人永远不会在我这里知道真相。”
可是当“离开”这两字发出来时,周遭的杀气又重了一层,甚至压迫的招凝脚下都陷进了地砖中。
他不敢,常景焕不敢赌招凝的承诺,他害怕奚元知道一切后会恨他、会弃他而去、会自责到放弃活着。
梁玄狄被眼前这样的对峙惊住了,转而替招凝愤怒着。
“你是什么父亲,杀自己的亲生女儿,你算什么东西。”
常景焕的目光轻飘飘的落在梁玄狄身上,梁玄狄瞬间感觉到一股灭顶的压力,这是梁玄狄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知到元神与筑基的差距,那是一个眼神就能将自己碾碎的存在。
“你先走吧。”招凝忽然出声,这句话是对梁玄狄说的。
梁玄狄自己都惊讶了,转而便见招凝又对常景焕说,“既然尊者一定想要了解,今日便做个了解,但是无辜的人还是放他离开,当然,尊者可以剥夺了他这段记忆,就像那天你想做的一样。”
常景焕每一次和招凝接触,都总觉的这个孩子他是摸不透的。
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的心思被招凝猜的很准,甚至古怪的,他心中有一种“不愧是我的骨肉”的感觉,但很快,这种想法就被抹去了。
今日来,不是犹豫不决的,是将这持续将近二十年的犹豫给解决的。
所以,他不过一挥手,一道亮光笼罩在梁玄狄身上,梁玄狄便感觉到自己部分的记忆在被抽离。
“你们做什么,你们……你们经过我的同意了吗?”
他挣扎着看向招凝,想要叫招凝,可是名字还没有从口中吐出来,就失去了知觉,常景焕再一挥,梁玄狄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贯清洞天之外。
等梁玄狄恢复的时候,他只会记得他在典藏阁中奋笔疾书,最后终于换的了灵药,至于其他,已经破碎了。
“你知道我要走,却害怕我日后将一切告诉十三夫人;你想要杀我,却还残存着一丝血脉情感而迟疑着。”
“你该果断的,这样的你,走不到下一劫了。”
常景焕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仅十七岁的孩子能这样冷静的评判他,她好像将一切结果都已经接受了。
这让常景焕十余年的犹豫硬生生生出了一丝怀疑和内疚,如果,如果当时没有做出那般决定,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常家下一任的天骄。
可是,常景焕知道,如果留下孩子,死的就是奚元。
孩子可以再孕育,但是当时的奚元便只有这一条活路了。
奚元不再,孩子又有何意义,常景焕从不后悔当时的决定,他后悔当时的犹豫,应该直接将孩子掐死在襁褓中,这样,也省得……省得今日犹豫不决、心怀痛苦。
“不需要你的愧疚。”招凝凉薄至极,“我与你常景焕,与你夫人奚元,早就没有因果了。”
她展开手,命珠忽然出现在招凝头顶,黯淡的光华支撑着她身上的妖气,呈现着她人族本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