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站在窗边,望着远处连绵黄昏,低声问:“身体没什么事吧?”
信宿那边没说话。
林载川又问:“去医院看过了吗?”
信宿好像轻轻叹了口气:“别担心,不是身体问题,是我个人原因。”
他似是不想多说,转移话题:“许幼仪交代什么了吗?”
闻言,林载川转过头,隔着玻璃看向坐在审讯室里的人。
迟疑片刻,他低声开口道:“他给我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信宿问:“什么感觉?”
林载川想起刚才许幼仪的反常,还有他无意间说过的那些话。
“我才是拯救她的人”、“只有我能保护她”“如果不是我,她还在……”
在许幼仪的认知里,他似乎是把刘静从深渊里拯救出来的英雄,是泥沼里把她拉出来的那只手——
可刘静的生活分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母女二人本来应该相依为命,拮据、平淡,波澜不惊。
遇到许幼仪,对刘静来说分明是堕落,而不是“拯救”。
还是说,关于刘静的背景,有警方没有调查到的其他隐情?
许幼仪为什么会无意识泄露出来,却又避而不提?
林载川直觉道:“他似乎在对我隐瞒一件比张明华这起案子更严重的事。”
“不好意思,领导刚刚打电话过来。”
放下手机,信宿有些歉意地冲对面的人一笑。
坐在他对面的女人一身浅紫色长风衣,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上戴着白色蕾丝手套,脸上化着精致无暇的妆容,只是缺少一分生气,像一樽活灵活现的美丽人偶。
李子媛点头轻声道,“你是警察,我在市局见过你。”
“但我今天不是以市局刑警的身份来的。”信宿顿了顿,“李小姐,我想跟你谈一谈曾经的事。”
听到“曾经”两个字,李子媛那张好像画上去的脸露出一丝裂纹,双眼微微睁大,有些惶恐又震惊地看着信宿,身体都摇晃了两下。
信宿观察她的反应,恰到好处地往后一退,跟她保持一定安全距离,用不带一丝侵略性的温和语气:“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就当我从来没有来过。”
想到眼前这个人的身份,李子媛眼神变得有些复杂,片刻后她轻声道:“可以的。你想问什么?”
信宿道:“可以冒昧看一下你的右手腕吗?”
李子媛面色苍白地挽起袖子,将手套摘下一截手腕,露出久不见光而病态苍白的皮肤,在她的右手手腕上,有一颗漂亮的小痣。
李子媛并不惊讶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刚才一时失态,现在已经平静下来,她用轻微颤抖的声音说:“既然你找到我,就应该知道了什么吧,虽然……我不清楚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些。”
信宿沉默片刻。
他向来口灿莲花,很少有不知道从何说起的时候,那是一段对任何女孩来说都会视为噩梦的曾经,但是李子媛或许知道一些他想要知道的事。
李子媛低下头稍微沉思片刻,主动开口:“我大概知道你是为什么而来的,但我已经不想再提起当年的事。”
“那毕竟不是什么愉快的经历,旧事重提,不仅是我,我的家人也会受到伤害,希望你可以理解。”
信宿根据她的措辞迅速变化着自己的态度,带着歉意地颔首:“我明白,今天不请自来,已经很失礼了。”
李子媛看他没有威胁自己的意思,轻轻松了口气,“那你还有其他要问的吗?”
“你应该听说过,张明华的命案,还牵扯到了另外一个女孩。”
信宿将一张照片放到桌子上。
他垂眼轻声道:“这个女生叫刘静,在盛才高中上学,她的家境不太好,一边学习读书,一边还要照顾她的母亲,并且在学校长期被一个富二代纠缠——至于那个富二代,你应该也认识。”
“就在不久前,这个女孩跳楼身亡了。”
听到刘静跳楼死亡,李子媛的神色都没有太大的变化,只是表情有些怔忡,直直盯着照片上那张年轻单纯的干净脸庞,像是透过她看着什么。
“她在极度绝望压抑的环境下选择离开这个世界,没有人来得及拯救她,警方也不能。”
李子媛抬起手,将照片慢慢推回信宿面前,又将双手交叠放在腿上,她望着信宿冷静道,“不好意思,我听不太懂你在说什么。但是,你提起盛才高中,让我想起一件事。”
“我高中时候的老师,曾经让我去他家补习过。”
“他的名字叫邢昭。”
信宿神情顿时微微一变。
刑昭。
“邢老板”。
——盛才高中现任副校长。
第十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