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平哲锐评道:“没什么,信宿小同志刚刚就许幼仪一案发表个人见解,切入点非常独特。”
章斐摸摸胳膊,小声说:“有点庆幸跟他是同事……不是其他的关系。”
林载川不知道来龙去脉,也懒得跟他们说废话,手指在门上敲了一下,正色道:“现在所有人都在等我们的官方通报,上面也有眼睛在盯着,章斐,尽快把案情梳理出来,做一份纸面报告,至于侦查进展,就说目前已经锁定嫌疑人、正在深入调查当中——郑副,你跟她一起看着。”
“明白。”
“老沙帮我通知看守所那边,准备再次提审许幼仪。”
这时信宿插了一句:“张明华的案子,许幼仪恐怕不会再交代了,他现在不管是坦白从宽还是抗拒从严,基本都是牢底坐穿的下场,说不说都一样——你是想问刘静的事吗?”
林载川一点头:“如果刘静不是自愿跟他在一起的,说不定许幼仪还会涉嫌其他罪名。”
“贺争,你跟现勘那边的同事去一趟许幼仪的家,看看他的家里有没有留下相关物证。”
“好的!”
林载川一直是整个队伍的主心骨,刑警们无条件听他指挥,几乎是交付100%的信任。
只有信宿这个“外来户”想的不太一样,所以他被留在最后,没有安排工作。
他既不是刚来的新同事那样小心翼翼、兢兢业业,也不是老同事那样知根知底、单独就能挑一根大梁。
思来想去,最好还是放在眼皮底下。
顿了顿,林载川看向他:“我要去审许幼仪,你可以跟我一起,或者留下来帮忙——”
他话还没说完,信宿手边的座机就呱啦呱啦响了起来。
信宿刚准备起身又坐下,语气颇为遗憾:“……看起来是不能跟你一起了。”
林载川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办公室。
信宿无奈地一笑,伸手接通电话,字正腔圆:“你好,市公安局。”
果然又是打骚扰电话的记者,叽里呱啦问了一大堆问题,信宿轻轻晃荡着脚尖等他说完,又三两句话轻飘飘打发过去。
早高峰过去,网上的舆论越闹越大,这一上午办公室的动静就没消停过,信宿百无聊赖地应付着那头的记者,还能一心二用,握着鼠标翻看公安系统里的档案资料。
他对李子媛这个人还是感到好奇——很少会有人能够在他过往的回忆中留下痕迹,那些不值一提的无名小卒,信宿一向懒得记住他们。
而且有点奇怪,李子媛无父无母、家境贫寒,还拖着李子憧这个小拖油瓶,跟陆家这种豪门世家是门不当、户不对,两个人竟然能走到结婚生子那一步,还没有“恶毒婆婆”出来阻拦。
信宿往前翻了一页,看到了李子媛高中时期的照片,屏幕上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穿着盛才高中的蓝白校服,一张清纯素白的脸庞,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更甚。
信宿若有所思地轻点着鼠标,李子媛跟他差不多大,她上高中的时候,自己应该还在……
他蓦然想起了什么,瞳孔轻微紧缩,脑海中猝不及防闪过一些非常令人作呕的画面。
那是非常、非常不愉快的一段回忆。
耳边似乎响起某种恶心粘稠的声音,肮脏的、丑陋的、不堪的欲望化作液体,顺着耳蜗一股脑灌了进来。
“…………”
生理上的不适感让信宿止不住的反胃,以至于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他脸色前所未有的难看,单手扶在桌子旁边,抵着唇干呕了起来。
这动静把办公室里其他同事吓了一大跳,“信宿,你没事吧?怎么回事?”
章斐吓的花容失色,跑过去拍他的后背,“乖宝,你这是怎么了?”
沙平哲用多灾多难的眼神看他,“新同志这是什么情况,昨天腰疼,今天孕吐啊?”
信宿的手指在桌面上蜷缩起来,直起腰缓了一会儿,压下那阵浓郁的恶心,下意识张了张嘴:“那个李子媛……”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这并不是能让警方知道的事。
信宿轻轻闭了一下眼睛,他想起在什么时候见过李子媛了,那是很多年之前,他可能只有十六七岁的时候——
那时候周风物还没有死,“霜降”仍然在他的全盘掌控之下,信宿在某天夜晚跟着他出门,谈一笔“生意”。
夜色浓重,周风物带着他走进一家地下酒店的包厢,跟里面两个没见过面的中年男人当场“验货”,信宿斜支着下巴,坐在一边兴致缺缺地听着,闭着眼睛昏昏欲睡。
交易快要结束的时候,忽然外面有人敲了敲门。
周风物警惕地抬起头,其中一个中年男人神秘兮兮笑道:“是自己人——邢老板那边送过来的‘好东西’。”
一人从门外走了进来,还抱进来一个昏迷的少女,长发披肩,浑身上下只盖着一件白色睡衣,堪堪遮住尚未发育成熟的身体。
信宿看到那人把女孩放到了沙发上,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这不是在他们交易范围之内的事。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更在他的认知之外——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人把某种药物胶囊放进女孩的嘴里,用水灌进去,然后把身体压到了那昏迷女孩单薄的身体上,那一件薄薄的睡衣也被扔到了地上。
信宿艰难反应几秒钟才意识到他在做什么,睁大眼睛,腾一下难以接受地站了起来。
周风物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想玩就过来,不想玩就到里屋去。”
少年信宿浑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目光遮掩着落在地板上,看不清神色,半晌,艰涩缓慢地转身向里屋走去。
门板能隔绝视线,但阻挡不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