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一张照片,放到了面前的桌子上。
信宿起身走过去,低头盯着那张照片,片刻后不可思议说:“这是……小时候的何方?他旁边的人是吴昌广的儿子吴沿吗?他们那么小的时候就认识?”
林载川轻轻靠在办公桌上,“谢芸说,吴昌广在五年前曾经欠下一笔高利贷,后来通过一次投资连本带利地赚了回来,把高利贷一次性还清了。”
“吴昌广投资成功、还清贷款的时候,何方就在孤儿院失踪了。”
信宿向来以恶意度人,反应了一秒,喃喃道:“吴昌广把何方卖了抵债?然后回家跟他老婆说是投资成功了?”
林载川道:“谢芸说,讨债的人曾经威胁过吴昌广,如果他再不还清高利贷,就把他的儿子吴沿卖了。”
信宿:“………”
他快速消化着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所以说,何方跟吴昌广有旧怨,而且这个怨还不小。”
顿了顿,他又问:“何方是怎么跟他们一家认识的?”
林载川道:“吴昌广的老家跟锦光孤儿院在一个山区,吴沿很可能跟何方在一个小学上过学,照片就是那个时候拍的。”
信宿陷入沉思。
当时命案发生的时候,警方都觉得,一个不满14周岁的未成年跟将近40岁的男人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社会矛盾,所以一直怀疑何方是受人指使。
但现在看来,何方本身就有足够的杀害吴昌广的动机。
他在四年前被吴昌广卖给了人贩子,四年后他举刀向这个男人寻仇。
林载川低声道:“所以现在有这样一种可能:何方只是想趁十四岁之前、杀人不会获刑的时候,杀了吴昌广给自己报仇。”
信宿微微皱眉道:“但这跟我们之前的推断是完全矛盾的。”
林载川一时没有说话。
这起案子,从始至终都诡异、奇怪至极。
信宿稍微冷静下来,轻轻闭上眼睛,所有的线索都在他的脑海中如琴键般浮动着。
“如果何方不需要掩护任何人,案发当晚他为什么行踪诡异,甚至到现在市局都不清楚何方到底是怎么离开的。”
“假如何方只是出于个人恩怨,想要杀了吴昌广,为十岁的自己报仇。那他在杀了吴昌广之后,当天晚上就可以去公安局自首了,中间两天时间,他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而且,如果事实真的是你说的那样,何方完全可以在警局里说实话,他杀了吴昌广是因为吴昌广把他卖给了那些人贩子。”
“不管何方找什么理由,他都不会因此获罪,他根本没有必要向警察说谎。”
信宿睁开眼道:“何方一定还是在隐瞒什么。”
林载川微微点了一下头。
是的,如果何方只是为了向吴昌广复仇,那他的很多行为都是说不通的。
其中一定还有警方不知道的内情。
信宿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头绪,烦躁地“啊”了一声,一头倒在沙发上,“好乱啊,这个小孩好讨厌。”
林载川看着他在那儿祸害沙发,淡声道:“这就觉得烦了?”
“我脾气很坏的。”信宿理直气壮说。
信宿的脾气确实不好,尤其记仇,不过他向来是笑里藏刀的一个人,就算被人惹毛了,也是表面上温风和煦、背后反手一刀捅回去,没人能够感知到他的情绪变化。
但在林载川面前,他总是毫不掩饰他的坏脾气。
可能是因为知道这个年长的男人会纵容他,所以有意无意地泄露情绪,想要以此得到一点“补偿”。
林载川道:“晚上下班去我家吃饭吧。”
信宿立马原地复活直挺挺坐了起来:“真的吗?”
“嗯。”
信宿半分犹豫都没有,拿出手机,“我先订一点食材让人送到你家门口。”
当晚林载川做了四个菜,糖醋排骨、酸菜鱼、芥末虾球、清炒土豆丝。
信宿买了一冰箱的食材,塞的满满当当,说是以后经常来蹭饭。
信宿嘴里咬着一块色泽金黄的糖醋排骨,认真思考:“我仍然觉得,是有人在背后指使何方,最起码,那个人把何方训练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素质极高的杀人机器。至于他跟吴昌广的关系,暂时还不好说。”
“我的建议是,还是按照我们最开始的那个思路去调查,无论何方出于什么原因杀了吴昌广,先找到藏在他背后的那个人。”
次日早上八点,浮岫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林队!有两个消息!你要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一道懒洋洋的男声道:“好消息,坏消息就不要说了。”
贺争看了信宿一眼,又看向林载川。
林载川点头道:“说吧。”
“好消息是:盛光小区有一个完美符合所有条件的律师!”
“冯岩伍,三十五岁单身男性,当地小有名气的刑诉律师,自己开了一家小律所,收入很可观,而且工作时间相当自由——他有足够的经济和时间来控制、训练一个孩子。”
“根据监控录像显示,这个冯岩伍在19号早上8点开车驶出盛光小区,半个小时后又返回,感觉就像是特意出去送什么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