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载川刚才在包厢里做的事,实在是出乎他们所有人的意料,他们知道这个人强硬不好招惹,但是没有想到会跋扈到这种程度。
按照以前的规矩,没有人在这样挑衅过他们的老板后,还全须全尾活着的。
司机吞了吞唾沫,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那个年轻人。
言百单手抱臂靠在背椅上,稍微阖着眼眸,面庞冷淡清俊,看不出任何情绪。
……看老板的意思,这件事应该就这么揭过去了,毕竟本杰明提出的那个要求,确实太强人所难,他们都是干这一行的,当然知道什么东西是绝对不能碰的。
司机将车子停在雪山脚下的隐蔽位置,几人打着手电筒,步行上了雪山。
本杰明回到寺庙的房间,脸色彻底阴沉下来。
女巫从头到尾没有露面,就派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手下来打发他们,明显连一丝交易的诚意都懒得拿出来。不过他们两边的关系基本算是摆在明面上的,他对自己有提防也是理所当然的。
只不过,本杰明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一面,女巫就缩在背后不敢出来了。
本杰明嗤笑了一声,这个让谢枫忌惮不已的小娃娃,看起来也不过如此。
他给谢枫打了一个电话,“女巫手里的货我拿到了,明天早上就送到你的手里,你应该对这个东西很感兴趣。”
谢枫声音有些惊讶,“你跟他见过面了?”
本杰明讽刺道:“没有,他不敢露面,我还以为是什么棘手的对手。”
谢枫微微蹙了下眉,轻声提醒道:“在海底捕食人类的鲨鱼,只会在最好的时机露出水面,然后一招毙命。老板,如果他确实是我以为的那个人,那么他比我们以前遇到的任何一个敌人都危险,不要轻敌。”
本杰明虽然不觉得一个病秧子能在他的眼底地下掀起什么风浪,但是谢枫的话他还是听的,沉声说道:“等到你确定可以做出一模一样的复制品,我就想办法逼女巫跟我见一面,然后直接解决了他,以免后面夜长梦长。”
谢枫叹了一口气,就算他不想窃取别人的研究成果,本杰明手底下的其他制毒师也会如法炮制出相同的东西,只要有了成品作为参照,以他们现有的技术来说完全不是难题。
“我明白了,我会尽快告诉你结果。”
通话结束,谢枫摘下眼镜,捏了捏有些疲倦的眉眼,脱下了干净整洁的白大褂,推门走出了化学实验室。
这是一处地下实验工厂,一共分两层,上层被玻璃板分成了二十多间功能不同的科室,而下层是关押、观察实验体的地方。
谢枫沿着台阶缓步走下楼,皮鞋在地板上踏起沉闷的声响。
面前是一个几百平米的长仓库,每个空间都被不透明的钢化玻璃板隔离开,房间里除了一张床板之外没有其他设施,里面住着许多男女老少,将近五六十人,大都是黑人和白人,一眼看过去,像是更加压抑沉重的监狱。
谢枫向来不喜欢强买强卖的手段,这些实验体大多都是为了各种利益自愿留下的,为他们的研究“试药”。
谢枫的眼神掠过一张张麻木空洞的面孔,向其中某一个空荡荡的玻璃房间里投过视线。
旁边的年轻助手低声对他说道:“053号昨天晚上加大药量,身体出现了过激反应,凌晨的时候就不行了,抢救无效,被处理掉了。”
谢枫只是听着,面上没有任何波澜。
053号是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在这里三年时间,确实也快不行了。
被关在这种地方,没有时间、空间的概念,无法跟人进行交流,跟活死人没有什么区别。
这些实验体无一例外的骨瘦如柴,浑身皮包骨,脸上表情如出一辙的僵硬空洞,眼里没有一丝光亮,除了死寂还是死寂。
突然,“砰”的一声轻响,一个削瘦白人少年从床板上翻了下来,指甲抠进地板上的裂缝里,身体不住抽动起来。
他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大小,四肢都很细,身形分外单薄,没有发育完全似的,少年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谢枫还有他身边的男人,不知道多久没有说话,嗓子好像生锈的铁片,从嘴里发出来的声音干涩尖锐:“给、给我……”
“给我……”
少年枯木般的身体整个抵在玻璃板上,空洞的眼珠里燃着某种让人触目惊心的渴望,跪在谢枫的面前,隔着玻璃向他伸出手,嘶声道:“给我……”
他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动作,手指不停地在地上抓挠,身体痛苦扭曲着。
谢枫观察他半晌,终于微微一点头,旁边的人马上走了过去,打开玻璃房门,沿着满是针孔的手臂注射了一阵药剂进去。
针管里的液体汇入血液,少年很快平静了下来,茶色瞳孔涣散,胸膛起伏,神情飘飘然,张着嘴,无意识地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身体,脸上慢慢有了笑意。
地下格外安静,旁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浑身不寒而栗,血液都发凉。
谢枫的目光仍然落在那个少年身上,似乎在透过他看着什么故人,神情隐约触动。
他在这个地方停留了太久,旁边的助手觉得有些意外。
老师每天都会过来观察每个实验体的情况,但很少在谁的房间长时间驻足。
谢枫的目光扫过门上的编号,淡淡道:“从明天开始,022号进行强制戒断。”
助手听到这句话,神情错愕地望向他,不知道老师有什么打算。
这些实验体的作用,就是给他们注射各种新型试剂、或者研发中的半成品,观察初步效果。
如果进行戒断,那么这个实验体的意义在哪里?
但谢枫没有解释,他也没有问,只是顺从地应了一声。
这些实验体,早就被毒品熬干了生气,像一具行尸走肉被圈养在这里,浑浑噩噩地度过每一分每一秒钟。
——谢枫很想知道,到底要经历怎样的痛苦,割肉放血到怎样的地步,才能抹去大量海洛因留在血液里的、精神上的痕迹,回到社会上伪装成一个正常人走到今天。
他真的、很想知道。
摄入海洛因的浓度越高,对这种东西的依赖性和需求量也就越大,第二天下午,少年的毒瘾再次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