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医补充道:“按照尸斑出现的程度,这个人至少死了八个小时以上了,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是在今天凌晨死的。”
林载川闻言倏地一皱眉,抬起眼打量四处的环境,“这里不是什么偏僻的地方,后面就是一个住户小区,巷子外面一直有人来往,就算死亡时间是在凌晨,难道整整八个小时都没有人发现尸体,到了第二天早上才被报案人看到吗?”
法医沉吟道:“所以也不排除这里是抛尸的第二现场。”
现场勘查人员对案发的小胡同进行了初步勘探记录后,刑警们带着身份不明的尸体回到了公安局,一路所及之处生灵退散,所有车辆自觉避让一百多米。
他们刚回来,还没踏进刑侦大楼的门,留在办公室负责内勤的同事就面色一变,开始此起彼伏地“yue”了起来。
一个没怎么遭受过毒打的年轻男警捏着鼻子,嗡里嗡气道:“我的天,你们是遇到什么生化武器了吗?”
贺争回来这一路上吐的差点虚脱,他有气无力摆了摆手,“差不离吧,我先用酒精把身上搓一顿去……”
旁边一个警察道:“林队,魏局让你有时间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魏局……
林载川的思绪有些复杂,他轻轻点头,洗完澡换了一身衣服,到实验室借了一瓶酒精喷雾,把味道堪堪压下去一些,才去了局长办公室。
听到敲门的声音,魏平良说了句进来,起身看着他:“回来了?”
林载川低声应了一句:“嗯。”
魏平良走到茶几旁边,好像突然对泡了十几年茶的茶壶感兴趣起来,一边把玩着一边说道,“黑三角那片一直是你负责的,这起案子,还是由你带头侦办。”
“明白。”
“至于信宿的事……”
魏平良叹息一声,“你想去查就去查吧,我不会再阻拦你,但有一点,无论调查到了什么,都必须第一时间向我汇报。”
“载川,你是在我眼皮底下长大的,你的性格和能力我再清楚不过,即便我不相信他,也愿意为了你赌上一把。”
林载川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眼睫低垂下去,许久才轻声开口道:“魏叔叔,谢谢您。”
魏平良稍微怔愣一下,他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林载川叫他“魏叔叔”了。
因为林载川当年空降市局,一路破格提拔到支队长的位置,当时局里就有许多不服的警察,他们觉得就算林载川单兵作战的能力再强,也未必能担任领导者的职位,说到底觉得他资历不够,甚至怀疑林载川这一路平步青云,都是在靠魏平良的势力“走后门”。
后来,林载川再也没有叫过他“魏叔叔”,见面只是“魏局”,魏平良知道林载川那是不想有人在背后议论他。他也让所有刑警都对他的能力心服口服,心甘情愿地在他手底下做事。
魏平良冷不防听到这一声叔叔,竟然有点想老泪纵横,好半天憋住了,抬起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你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看林载川转身走了,魏局才坐回沙发上,抬手抹了一把汗,感觉自己刚才的演技应该没有破绽,林载川肯定没有察觉到什么。
三个小时前,魏平良接到了一个来自公安上级的电话——那是他只有每年去首都开会的时候才能远远看到的一位领导。
电话里,那领导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载川是个好孩子,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放手去做就是了,他们这一辈比我们有主意,不必插手去管那么多。”
这两句话把魏平良听的云里雾里,心里疑窦丛生。
这两个人平时八竿子打不着,这通电话来的简直是莫名其妙。
楚副局平时日理万机,再怎么都管不到他们一个小小的市公安局,他为什么会特意对自己说起林载川,还隐约暗示了信宿的存在——以载川的性格,他绝对不可能主动把这件事上报到那个层次去。
不是载川,那么就只有……
电光火石之间,魏平良眼前陡然一道白光闪过,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震惊甚至是震撼的表情。
那就只有……
只有知情的另外一个人。
原来林载川的坚持是对的。
而他错了。
魏平良原地震惊了整整十分钟,才终于理清了眼下的局面。
信宿、惊蛰、阎王,竟然都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人——他才是警方派去的在霜降里扎根最深的、直入命脉的钉子。
而现在陡生变故,很有可能是那根钉子要连皮带肉地从霜降的心脏拔起来了。
魏平良的心跳快速而剧烈,第一反应就是把这件事告诉林载川——载川就不会那样孑然一身地,一个人走上一条路。
可上级这么隐晦敲打,明显是不希望他把信宿的身份告诉林载川,否则不至于说的这么含蓄。
而且,一旦林载川知道信宿的身份,势必不可能袖手旁观,一定会跟他一起卷进那个漩涡里。
魏平良左思右想,做了跟信宿一样的决定——决定把这件事隐瞒下来。
……可到底是自己养的孩子自己心疼,看着在信宿离开后、短短几天就急剧消瘦下去的林载川,魏平良心里说不难受那是假的。
那天被自己那么严厉地训斥,就算林载川的脸上不表现出来,心里也一定是会难过的。
于是魏平良把林载川叫了回来,适当地“服了软”,主动往后退了一步,并且没有让他察觉到什么。
至于他跟信宿的结局……
人各有命,最后能走到哪一步,就看天意吧。
——
“林队,受害人的尸检结果出来了。”
“没有任何皮外伤,除了在他的血液中检测到了少量吗啡外,没有检测到任何毒性物质,而死者体内吗啡的含量是远远不足以短时间致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