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那海面上有可能正在发生一场硝烟弥漫的厮杀,他忍不住微笑了起来。
就算那林载川再周密谨慎、再机关算尽,也不可能想到他竟然去而复返,还会回到浮岫的地盘上,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暗度陈仓。
等到警察反应过来的时候——
一切都已经晚了。
如果信宿还活着,或许他还能在林载川的身边出谋划策,可惜啊,他已经死了。
信宿始终是周风物的心腹大患,知道他还活着的时候,周风物就知道他们之间一定有一场见血的战斗,最后的结局一定是一死一生——就像他当年跟谢枫那样。
于是他不远万里回到浮岫,亲手铲除了自己的敌人。
周风物很清楚,信宿不可能胜过他。
因为信宿有太多弱点,他还有生而为人的软肋与缺陷,而自己没有。
前面开车的男人道:“老板,我们下一步去什么地方?”
周风物靠在后车座背椅上,一时没有说话。
信宿已经死了,他也没有理由在浮岫久停,今天晚上他就会趁着夜色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不过在这之前,他的确还要去一个地方。
周风物淡淡道:“去见一见我的老朋友吧。我以他的名字活到今天,在他死前却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到底有些可惜。”
谢枫与他一样同样是制毒领域的天才,甚至能力还在他之上,从他独自研发出“蓝烟”就可见一斑,或许是惺惺相惜,谢枫的死总是让周风物觉得无比遗憾,如果他还活着,如今“周风物”的名字也一定会比现在更加能够震慑人心,而不是戛然而止——
不过死在阎王的手里,也算是死得其所。
周风物心想:杀了阎王,我也算是为你报仇了。
半小时后,汽车停在了一个荒坟附近。
这块墓地是当年信宿亲自选的,风水极恶,阴气森森,可谓是千里孤坟,附近没有一丝人烟,也从来没有人来烧纸——没有几辈子的深仇大恨,不会给自己的家人选在这种孤魂野鬼都嫌晦气的地方,谢枫死了那么多年,恐怕没收到过一分的纸钱。
男人推着轮椅,慢慢将谢枫推到了坟前,而后退到了他的身后。
一阵裹着寒意的夜风吹过,周风物望着那块极为潦草的墓碑,轻轻叹息一声:
“老朋友,再次见面,没想到是这种阴阳两隔的局面,在听闻你的死讯之时,我感到万般震惊。”
“我不清晰你的死因,但恐怕与当年那个孩子有关吧。”
顿了顿,周风物叹气道:“不得不承认,当年你我都小看了他,或许在察觉到海洛因无法控制他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尽早斩草除根,不像现在,给我们留下了如此祸端,你更是因此丧命。”
“不过好在已经尘埃落定,我把那个孩子送下去陪你作伴了。”
“我即将离开浮岫,恐怕一生都不会再踏足此地,临别前特意来见你一面,以消解我心中的遗憾。”
周风物望着墓碑微笑道:“谢枫,我会这个名字继续行走于世,以后你的名字会被更多人知道、创造更高的成就,全世界的人都不得不高看你——”
他的话音落下,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带着隐约笑意的声音,轻腔慢调的讥讽:“啧,真是一场好梦啊,醒醒了。”
这一声无异于平地起惊雷,周风物骤然回头,眼前突然灯光大亮,照彻了整个墓地——
信宿穿着一身黑衣站在他的身后,夜间纱织似的月光笼罩在他的身上,让他看起来像冰冷虚浮的幽灵似的。
信宿弯唇一笑,语气淡淡:“在这里等你很久了。”
“欢迎自投罗网,复仇者先生。”
周风物的瞳孔猛地缩紧,那可能是这个人生平第一次出现这样的失态,他想都不想失声道:“不可能!”
这对他来说是绝对匪夷所思的震撼,无论是信宿还活着还是信宿未卜先知似的出现在这里——
简直就像一个死而复生的幽灵!
“你怎么可能还活着!”
周风物亲眼看着信宿在毒气室里待了整整十分钟、看着他浑身抽搐着断了气、看着他没有一丝生气地跟死人一样被林载川带出码头——
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信宿似乎是难得心情大好,竟然愿意跟他开了个玩笑,漫不经心道:“我们狐狸都有九条命,掉一条尾巴算什么……”
他的语气很快冷漠下来,“所以,你是要再最后负隅顽抗一场,还是束手就擒跟我们走一趟?”
信宿的身后,以贺争为首的警察一排站了出来,十几把枪口一齐对准了周风物的脑袋。
对周风物这样的人,宁可直接当场击毙,也不让他有一丝逃亡的可能。
周风物是个穷极冷静的人,失控也不过是短短片刻,他很快冷静了下来,想通了一切前因后果——信宿现在还活着,那就说明那个房间里的设备一定出了问题,否则他绝不可能吸了十分钟的一氧化碳还能站在这里,林载川的人做不到对他的设备动手脚,所以是他的人,或者说沙蝎的人里混进了警方的内鬼,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偷梁换柱,把里面的气体换成了氧气。
那些被他用来牵扯警方注意当炮灰堵抢眼的人,最后竟然成为他成功路上的最后一块绊脚石。
在信宿这样的敌人面前,一步错,满盘皆输。
周风物在沉寂许久后,竟然笑了一声。
“技不如人,甘拜下风。”
“我可以跟随你们一起回市局。”
“但我有一个疑问,你为什么知道我会出现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