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营战士们看着车下面的行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放松真挚的笑容感染了每个人。虽然只是缓缓的开过,没有接近人行道,但他们远远看一眼就已经满足了。
大巴车缓缓开过市区,开到了火车站。菌省作为旅游大省,火车线路四通八达,飞机场都有十个以上。
大巴车开入火车站,远远看了看密集的春运人头涌动,燕海忍不住笑了。
“我妹妹以前就问我火车长什么样,说要坐火车来找我。现在火车这么多,她肯定坐腻了。小英子现在,应该也一百多岁了,不知道还在不在……”
燕海低低叹了口气。
他们已经死去,终于清醒时已经快百年过去,亲朋好友大多肯定已经不在了。
一个苍老嘶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没坐腻,只要能找到你,不管是火车、飞机、轮船……都不会坐腻。”
燕海意识到什么,慢慢转过头去。
燕英不再像年少时一样澄澈漂亮的眼珠透过老花镜,紧紧盯着他的背影,满是褶皱凹陷的眼眶里,就蓄起了泪光。
看到燕海正脸的那一刻,她猛地哭了出来,“哥哥!”
白发苍苍的燕英站在火车站一角,看着久别的青年,青年依然是离开家时记忆里的模样,只是成熟了、高瘦了些,满身书卷气的温柔,看向她时,是一如既往的平和包容。
“小英子。”
燕英好像一瞬间穿越了时光,好像真的是坐着火车,找到了他身边。她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只是眼泪止不住地落下。
燕海穿着革命军的军服,即使没有露出死相,是穿在身上最好的模样,也有些旧。
燕英穿着后来革命军的军服,带上了自己的勋章,一个个闪着光,是最好的模样。她的白发梳得整整齐齐,只是老迈和连续的病痛让曾英姿飒爽的少女身形彻底站不直了。
他们的对视穿越了时光,像是一场无声的传承。
曾经年长的永远停在了时光里,曾年轻的接过他的教导和期盼,走过一生到老,看到了兄长曾梦想看到的未来。
虚无的魂魄抬起手点了点脸颊,燕海笑着逗她,“瞧你,哭得像只小花猫一样。肩膀上都扛星星自己带队伍了,怎么还爱哭?”
“我是……我是太高兴了。”燕英哽咽着抬手,想擦掉眼泪,老迈的身体却手抖得碰不到了。
燕英最初只是个买回去的无名无姓童养媳,燕海并不接受,反而认了她当妹妹,教她读书,告诉她外面的世界,告诉她他的希望与梦想。
她有很多很多话想说,有很多很多事想告诉她的兄长,只是见面的时候,忽然觉得都不必说了。
燕英走到他面前,就是最好的诉说了。
足以鼓足勇气说出一声,“哥哥,我没有辜负你的教导”。
“是,是哥哥说错了,小英子长大了。”燕海温柔地看着她,“燕英同志,哥哥为你骄傲。”
燕英睁着朦胧的泪眼,咧开嘴笑了,“燕海同志,欢迎回家。”
燕洛和小叔一边一个扶着奶奶,匆忙为她顺气擦眼泪。
燕小叔和燕海站在对面,一下子就能感觉到两边的相似。燕洛能认出燕海,就是因为奶奶说过,小叔长得很像燕海,大概也是缘分。
原本燕洛发现101营踪迹后,只是想告诉奶奶等待有了结果,没想到刚发回去消息,奶奶就坚持着要飞过来见一面。
老人年纪大了,他们本来不愿意让她奔波,但看到她放松的笑意,忽然觉得,也是值得的。
燕英持续百年的寻找,终于圆满地划上了个句号。
燕英带着全家赶来,为燕海介绍了后来的事。车上多了一家亲属,101营鬼魂们倒不觉得麻烦,反而觉得更热闹了,纷纷过来打招呼聊天,就像是自己家人来了一样。
燕洛跟着奶奶一来,一下子多了上百个叔叔伯伯阿姨,无奈的同时,也忍不住笑起来。
大巴车驶出火车站,十辆大巴一起开过,交通枢纽往来的车辆极多,并没有让市民们觉得有什么特殊的,甚至都没多看一眼。
路过大巴车的小女孩看着笑容灿烂的一车人,歪了歪头。
他们好开心呀。是去哪里玩了吗?
“小宝,回家了,看什么呢?”
女孩小宝追上了父母,开开心心回家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夏国除夕的新闻联播一贯报道过年各地的习惯和准备,但今年有些不同。说完了国际局势,播报的第一条国内新闻就是:发现菌省战役遗址,接老兵们入烈士陵园的报道。
新闻联播主持人以肃穆的语气向所有人宣布,“在这万家团聚的日子,我们的烈士们,也回家了。”
战士们穿着军礼服,捧起一个个以国旗盖上的骨灰盒,庄重走出小村,接烈士们的骨灰回家。
阳光灿烂中,星星点点雪花落下,竟下起了一场太阳雪。
灿烂阳光亮堂堂地照出光明坦途,大地素白,像是天穹降下了一场迟来的肃穆祭奠。
菌省,等着吃晚餐的女孩小宝惊讶地看着电视屏幕,新闻联播正播放着迎接仪式和烈士们的生平。
小宝指着电视,“爸妈!我昨天见过这个人!”
“这是保护了我们国家的烈士,不要随便指。”妈妈教育完,耐心和孩子解释,“就在咱们菌省发现的,你看到的应该是迎接的骨灰盒和遗像。”
小宝:“不是,我真的看见了!”
妈妈想了想,笑了起来,“也许他们回来了,亲眼看过了他们保护的城市呢?”
“真的吗?那就太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