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婕再讨厌他,也未曾想过要他的性命。
她趁着剑光还未到达之前,掌心生出一股风打在楚风逸肩上,将他送出无妄山。
在她送他走的瞬间,楚风逸眼眶微红,眼中流露出些许的脆弱之色。他想抓住苏婕的手,对方却毫不犹豫地后退,彻底不见……
送走楚风逸,苏婕都来不及后怕,回身望着不远处的青玄仙君。
他一身墨蓝色的道袍在风中凛冽,手中还残留着灵光,在风中伫立着,一言不发。
他总是这样。
即便是受伤了也不愿说出来。
什么苦和痛都往心里压。
若不是锁心链将他的情绪传达到心底,苏婕还真的会以为,他像表面上这般无事。
心口疼到无法忍受,苏婕用力按压住,一边暗骂叶清漩是个闷葫芦,一边又惶惶不安地想着还能怎么解释刚才的事。
无妄山与叶清漩心脉相连,此时也是乌云密布,黑沉沉一片,这让本来就荒芜的山脉更显得凄凉入骨。
苏婕尝试朝着他走过去,“仙君……”
肆起的风吹得她无法更进一步,她能感觉到某种力量在排斥她。
“仙君,”她软言软语,尽管心里已经知道不起作用了,但还是想与他说明:“我确实有很多事情瞒着你,若你还愿意听,我想一五一十都告诉你,最后怎么做决定都随你……”
她说完回想自己之前说来哄骗他的话,怎么想都觉得他不会再信任自己了,于是决定换一种说法:“消灭岐杌也不仅仅只是为了我自己,仙君再生我的气,也不能拿天下苍生来赌气……”
叶清漩背过身,不愿面对她。
在风的背面,他哑声问:“你对我可有一句真话?”
苏婕睫毛轻颤,她想是有过的,她说想与她结为道侣之事确实是真话,只不过不是现在。
她想,不管是一百年前,还是一百年后的现在,她都是喜欢过叶清漩的。
只是那样浅薄的喜欢,还不足让她为他放弃什么,而他又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所以他们注定不会有结果。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苏婕心里还刺痛了一下,只是她分不清是不是受锁心链影响。
“我现在跟你说真话,你愿不愿意听?”
她这一辈子都披着面皮,虚与委蛇,很少有露出真性情的时候。
倘若不愿,那就算了。
苏婕没来由地有些失望,她转过身,“我走了。”
她的声音被风吹散,她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听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再不走显得低声下气了些。
泥土中生出细软的藤蔓,缠着她的脚,即便是知道她从头到尾都在骗他,他仍旧不愿意让她走。
沙子吹到苏婕眼中,有些疼,她再次问他:“要不要听?”
天色很沉,沉得就像要坠下来。
苏婕捂住胸口,又慌又闷。
她跟着他来到曾经一起生活过的院子,点点滴滴皆往她心口涌去。
叶清漩还是有温酒的习惯,只是他不知道这酒温好应该给谁,坐在桌前独自发愣。
这般平静,倒是苏婕没想到的。
就好像,他一直都知道这些都是假的,只是现在把最后一丝期许给打碎了。
苏婕有些心慌,“你是不是都猜到了?”
叶清漩温酒的手抖了一下,需要很克制才能将酒壶放到桌上,“嗯。”
他陷入回忆中,涩然开口:“一百年前你虽是骗我,但那个时候的你很真,所以我从未怀疑过。现在的你虽然说话还是那么动听,但你却是从未对我敞开过真心,只是我想不明白你骗我的理由,直到……”
直到听完楚风逸的话。
他终于想通了。
有些茫然,但好像本就该是这样。
他拿不稳酒壶,便将它放在桌子上,背对着她道:“我说过你再骗我,我会……”
“你会杀了我,”苏婕抬眼,却是不怕。
一个宁愿自毁双目也不肯伤她的人,一个被骗千百次还是想要留下她的人,怎么可能伤她?
“叶清漩,我本来就想与你结为道侣,”苏婕垂眼,不管他信不信都好,“等所有事情结束后,如果你仍旧愿意与我在一起,我愿意全心全意接受你,尝试着,像喜欢洛淮音那样喜欢你……”
没人知道这句话对叶清漩的诱惑力有多大。
也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有多痛。
他是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而苏婕的存在,就是那颗一直膈应着他的砂石,时刻疼着,除之又必死。
苏婕从他的沉默中读懂了某些东西,她点头表示理解,“那行,至少听我把话说完。”
她端起他温好的酒,一饮而尽,重重放在桌上。
“狐族曾属于天族,后犯下祸事,全族被贬,每百年便会承受一次灭族之灾。祖先在夹缝中求生存,终开辟出占卜之法,帮助狐族顺利渡过灾难。我曾经并不把这当成一回事,直到洛淮音在那场灾难中死去,我才知道灾难对于狐族来说到底有多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