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婕听到此处有些动容, 原来在她满不在乎的那日, 叶清漩受到了如此巨大的伤害。
她下意识握住叶清漩的手,谁知叶清漩握得更紧。
他恢复如初的眼底带着深深的不安, “所以阿澜, 莫要再负我了,很疼的。”
那一瞬间,苏婕心跳轰鸣,脑子里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想扑过去将他紧紧抱住。
她真心实意地承诺他:“不会了,以后都不会了。”
在叶清漩走的这三天里,苏婕也忙得不可开交, 两宗联姻流程非常繁复,她需要牢记的东西有很多。
好不容易晚上能休息一下, 她刚躺下,楚风逸那个神经病就会像个怨鬼一样,坐在她房顶,不停地用石头砸她的窗户。
苏婕不理他,他就砸得越来越狠,把她的窗户都砸得破破烂烂的,风声会混合着他憎恨的声音钻入:“苏婕,我这么难过,你怎么睡得着?”
有时候苏婕真的觉得,当初就不该救他,就该让他被人打死在那冰湖里。
楚风逸因为这事被几个长老都教训了一番,但他还是屡教不改,就连苏婕大婚的前一日,他也在她房顶上跟念魂一样:“苏婕,这种时候你怎么睡得着?你当真就这么狠心,多年情谊一点都不顾及了……苏婕,你们青峦山好冷啊,月光照在我身上好冰……”
苏婕叹了口气。
她起身披上披风,起身飞到屋檐上。
在夜里的寒风之下,楚风逸的身子骨显得更瘦弱了,月光从他身后照射过来,狼族惧怕月光的本能让他瑟缩着四肢,又倔强地不肯离去。
苏婕实在不知道跟他说什么,只能说:“快回去吧,明日我大婚,你别闹了。”
楚风逸又被深深刺了一刀,看向她的眼神变得越发薄弱,“阿澜,你跟我走好不好?他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你,我不怕被你利用……”
苏婕毫不客气地回他:“你做什么春秋大梦呢?楚风逸,你该是知道的,我喜欢叶清漩,一百年前我去无妄之地时就已经喜欢他了,我和他现在也是两情相悦,不存在任何利用。况且你知晓我性子,一旦我决定做的事,便是天皇老子来了也改变不了。”
她还是那么爱憎分明,半点不给人留活路。
楚风逸眼底最后一丝微弱的光也湮灭了,他自嘲地笑了笑,眼眶不堪重负,落下一滴眼泪,“便是洛淮音也无法阻止吗?”
苏婕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楚风逸,你发什么疯呢?赶紧给我滚回去,不然我要叫长老们来了。”
楚风逸不为所动,他低头笑了笑,而后又抬头偏执地望着她:“如果一开始你没有误会我是女儿身,你会不会喜欢上我这样卑贱的人?”
苏婕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不会。”
“楚风逸,你一直都不明白。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相反,我看你的第一眼便觉得你像我,将来也必定不会是任人欺凌之人,所以我才会救你。可是你呢?你一直在自轻自贱,我喜欢能立于天地间的男儿,所以注定不会是你。”
可是一个从泥泞中爬出来的人,又要他如何自立自强呢?这本身就是一个无解的困局。
楚风逸向来是不认命的,可直到这一刻他才知道,他不认都不行。
身后的月亮无限接近于满月,冰冷的寒光落在他身上,他浑身的筋脉都在曲张着,指甲用力地都要嵌进肉里。
苏婕有一万种方式把他打包扔出去,可看到他维持不住灵力,身后的狼尾巴都露了出来,狼狈地垂着,她用力叹了一口气。
“楚风逸,回去吧。你这一生能走到如今已是做到最好,便是有一两件未能得偿所愿也是情理之中,不必过于执着。”
他听到她的话,僵硬的肩膀忽然松了一瞬,回想自己走过的一切路程,在苏婕的陪伴下其实他得到的已经够多了。
只是他太贪心了。
他什么都想要。
就像没吃过糖的孩子,尝到了糖的滋味,只有得到了全部内心才会得到满足。
他知道这是一种病,可是他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身后的月亮越来越亮,他的耳朵耸搭着,尾巴蜷缩着,白色的毛发在月光的照射下瑟瑟发抖。
就在他以为要融化在月色之下时,苏忽然来到他跟前,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从头盖住他整个身子。
她垂下眉眼时,真的很像九天之上的神女,绝情而不可动摇,“我于你有恩,明日是我大婚,你就当是还我的恩情,回去吧。”
楚风逸忽然就忍不住了。
他伸手拉住她的衣袖,就像小时候那样,拧着她的衣袖如同抓住救命稻草。
他疼得喘不过气,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落,“阿澜,你好狠的心,我的心好痛,我痛得快要死了,可我为什么还是放不下你?你到底对我使了什么恶毒法术,让我在你面前这样卑微自贱……”
他拽着她的衣袖,不停地得寸进尺,直到怀里抱满了她的衣裙,自己也慢慢化成了一只白色的小狐狸,趴在她衣裙上哀哀戚戚地掉眼泪。
化形后的小狼完全没有楚风逸嚣张的神态,骨瘦如柴,病恹恹的,看起来特别可怜。
苏婕知道狼族化形后会非常虚弱,一不小心就会嗝屁。
于是她将它带下去,拴在殿外的石柱上,离自己寝殿很近,真要出事了自己也好及时救他狗命。
原本楚风逸还在期期呜呜地蹭着她的手臂,突然发现自己成了看门狗,立即立起毛发,龇着獠牙凶狠地反抗她。
苏婕觉得好玩,逗了他好一会儿,他咬在苏婕食指上,叫得大声,真咬的时候他却没舍得,舔吧舔吧两口,认命地趴下了。
算了,明日她就嫁人了。
自己打不过叶清漩,又犟不过苏婕,改变不了什么。
就当是最后一次陪她。
明日天亮,便桥归桥、路归路,老死不相往来好了。
楚风逸极力说服着自己,可心里还是难受,忍不住在门外呜呜嗷嗷了一夜,闹得苏婕给他下了道禁言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