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婕回到青峦山,大病一场。
醒来便收到璇光宗送来的和离书,一字一句,皆是叶清漩亲手撰写。
苏婕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很久,企图看出叶清漩后悔的证据,可是她什么也没有看到,最终只能执笔写下她的名字、盖上她的印章。
和离便和离。
谁离了谁都能活。
苏婕从那日开始便日日找云瑶醉生梦死,终日荒唐,谁也不见。
云瑶告诉过她:“世间男儿皆薄情,不值得我们将他们放在心里。”
苏婕觉得对极了。
即便是叶清漩,哪怕是叶清漩,其实到最后也不过如此……
她仰头喝下杯中酒,烈酒入喉,烧得肝肠寸断,她举起酒杯,望着头顶明媚交错的灯火,折射着凄惨绝美的光芒。
“你看,好看的东西果真是没有心的,你要是对它动心了,那你就是大错特错的傻瓜……”
她仰在酒桌上放肆笑着,云瑶倒在她身边,笑得比她还疯,“爱情就是个狗屁,相信男人那张嘴,还不如相信母猪会上树。”
她笑完忽然又发疯一样将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扔了,发泄般大笑过后,忽然又抱着苏婕的手臂,哭得期期艾艾:“阿澜,我又见到他了,那个断我狐尾的男人,他没有为此付出代价,他还活得好好的,他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活得比我都好……”
云瑶今日的酒疯发得格外狠,她的男宠好不容易才将她从苏婕身上拔下来,从酒桌上抬走。
又只剩苏婕一人了。
她躺着喝酒,越发觉得无趣。
在模糊的视线中,她瞧见一袭白衣,缓步走到她跟前,眉眼和她记忆中一样温和,“少主有伤,不能再喝了。”
他微微俯下身子,半跪在她身侧,将她手边东倒西歪的酒瓶一个接一个地扶正。
苏婕忽然想哭。
是那种受了委屈,终于见到可以为自己做主的人。
她拽着他的衣袖,埋在他袖子里,越哭越觉得自己窝囊,越觉得自己窝囊便越哭,“我不明白,我真的不明白……”
洛淮音没有追问。
他只是轻轻地,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抚摸着她的头。
“阿澜别哭了,我在的。”
第61章
洛淮音总是温和的。
像水一样包容万物, 温柔缱绻。
他轻轻揉捏着苏婕疼痛的眉心,不轻不重的力道轻易便缓解了她的不适。
苏婕抱着他的手臂,三百年别离没有让他们生分, 反而生出了别样的依赖,在这个满是没有安全感的世间,洛淮音就是她的避风港。
洛淮音在她心里是不一样, 那是一种高于亲情和爱情的东西,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也不会被对方遗弃的羁绊。
即便是所有人抛弃了她, 洛淮音也会在。
她埋头在他的手心里,大半个月的消沉轻易就在他指尖化去。
苏婕沉沉睡去。
她已经好久没有睡得这般安稳, 她在梦里梦到一些不开心的事, 眼泪一直在流, 但始终有个人温柔替她抹去。
——阿澜, 别哭了, 一切都会过去的。
苏婕睡得很沉, 等她醒来,院子里天光大亮, 她看到洛子酌满是不服地凿药:“她自己倒是喝舒服了, 累得哥哥你来照顾她,我还得给她配安神的药,她怎生得这么好命……”
洛淮音低声浅笑,他伸手轻轻在洛子酌头上敲了两下,“她是你的少主,你为她制药是应该的,不可有怨言。”
洛子酌只能任劳任怨, 用力凿药。
苏婕忽然有些恍惚。
她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又或许是大梦了一场,一切都回到最初的起点, 洛淮音还在,洛子酌也没有变,她也没有经历三百年的奔波、没有爱上任何人。
白色的银蓝花化作银蝶,在她身侧飞舞,已经哭到红肿的眼睛在看到蝴蝶的那一刹那,不由自主地又想起那个人,潸然泪下。
院子里的两个人同时安静了下来,洛淮音看着她,眼底有些担忧,但他知道那是他不好过问的事,便没有多问。
苏婕假装什么也没发生,来到洛子酌身边,“给我做的?那你可得仔细点,我身子娇贵,可别拿太差的药糊弄我。”
洛子酌看看她,又看看洛淮音,然后闷头“嗯”了一声。
明明什么都没有变,好像很多东西又变了。
“阿澜,”洛淮音忽然叫她:“我后院埋了些酒,你随我来拿吧。”
苏婕跟着他去了,留下洛子酌一个人在院中,他用力凿着药,想让一切都恢复原样,可是无论他如何努力也无法恢复。
至少他自己的心,已经回不到最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