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侧的洛淮音递来一方手帕, 她草草擦过,再抬头时叶清漩已经回到他的座位上,同程陵坐在一起。
虽然视线未曾落在她身上,苏婕却觉得难熬,她实在不清楚叶清漩现在对她是什么心思,心绪也跟着变得越来越乱。
她不小心打翻了酒水,衣裙沾到了酒气,洛淮音半蹲在她身侧帮她擦拭,引得殿内窃窃私语。
就连对面的叶清漩都抬头,朝她看了一眼,而后又淡淡收回视线。
如此漠然,但显得方才醉酒真像是一场梦境。
宴会结束,叶清漩带着程陵离去。
苏婕也起身走出宫殿,外面候着的何释看了下她身后,奇怪道:“仙师呢?少主没有等他吗?”
她才突然清醒过来,回头看着坐在桌边的洛淮音。
他垂下眼眸,白衣冷清,望着杯中的酒,似有无尽忧虑化解不开,又掩藏在他的包容之下,叫人无从得知。
她竟是一点也没有想起他。
苏婕忽然发现一个残忍的事实,只要叶清漩一出现,她的眼睛里忽然就看不到洛淮音了……
洛淮音似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看向她,温和一笑,然后起身缓缓来到她身边,不怨、不问、不怒,只是一如既往站在她身边。
他一向如此,苏婕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一想到方才洛淮音坐在殿中的情景,她便觉得,自己其实配不上洛淮音这样的好。
穿过长长的御花园,深夜的宫廷仍旧灯光交错,美不胜收。
她站在池塘边上,望着盈盈灯火,忽然忍不住问他:“淮音,你是不是还喜欢我?”
洛淮音情绪内敛,从未对她说过“喜欢”二字,当年最越矩的时候,也不过是临死前哑声喊了她的名,用手触碰了她的脸。
他从未要过什么。
不管是承诺,还是真心。
苏婕是自己给自己下的承诺,在洛淮音的坟前,她给自己下了一道枷锁:此生若爱上别人,她便还他一命。
可到底还是食言了。
身侧的洛淮音笑了笑,他一向洞察人心,又万般体贴,哪怕是委屈自己,也会给她留一分体面。
“少主不必在意我的想法,你首先做了自己,然后才能是顾全别人。”
这话说得苏婕眼眶发热,她“嗯”了一声,提起衣裙上马车,脑中想起的全是洛淮音的体贴与温柔。
她伸手扶他上轿,身后忽然传来程陵的声音:“师叔,我觉得苏少主心里肯定是有你的,方才席间我见她看了你两三次……”
话音说到此处,戛然而止。
程陵也瞧见了苏婕与洛淮音,他的手都还被她握着,看起来真是珍爱极了。
他悻悻看向身侧的青玄仙君,叶清漩停顿片刻,扶起车帘上去,只余下淡淡的冷色,其他都掩藏在布帘之后无从知晓,“走吧。”
程陵叹了口气,上车离去。
苏婕松也不是,只能把人拉上马车。
马车行至半路,忽然大雨倾盆,电闪雷鸣。
何释本想赶快些,早些回宗,结果没想到刚好被卡在半道上,前有断路,后有泥石,怎么选都不太好。
眼看着山洪倾泻,惊吓到马儿。
苏婕想到洛淮音曾说她今日有血光之灾,心里开始隐隐不安,“能绕开吗?”
何释摇摇头,“绕不开,少主,不妨就在前面的山洞中稍作休息?仙师本就身子不好,等风雨停歇再走,于他也有益。”
苏婕点点头,便带着众人进入山洞躲雨。
一进去,便看到一身冷清的叶清漩和他的好师侄,两人不声不响,生了个火堆,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出什么。
苏婕心想,她的血光之灾,怕不是惹怒了叶清漩,一剑将她给劈了?
恰在这时,洛淮音咳嗽了起来,他的身子太弱,复活后一直留有病根,难以痊愈。
苏婕不敢再耽搁,立马指挥众人生火堆,搭建架子,还特意让何释他们用外衣挂上架子,将隔壁的叶清漩他们隔开。
隔人不隔火,火光将苏婕的身影投在外衣上。
她正俯身探洛淮音的额头,问他:“怎么这么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洛淮音轻轻摇头,他似是顾忌,侧头看了那边一眼,再次摇头,“少主不必担心我,我好歹也是医师,不会亏着身子。”
程陵看得浑身难受,白月光的威力果然厉害,那声音听得他一个大男人都要起怜悯之心。
他赶紧看向旁边的叶清漩,他的师叔还是那么平静,将枯枝丢进火堆中,火光肆意,席卷在他冷静的眸子中,不见深处。
程陵曾见过叶清漩疯魔的时候,如此平静,反而给他一种风雨欲来之势。
他低头不敢再看,隔壁又传来热络的烤红薯香味,甚至还煨起了酒,一群人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苏婕最好的朋友,也就是云瑶。
她喝了两口热酒就开始胡言乱语:“阿澜你就是太正经了,少了些许乐趣,我要是你啊,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这天地下的好男儿都得尝一遍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