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这些,楚明姣心中立刻有了个大概。现在这情况,就是怎么着,都要从那难缠的小孩嘴里知道点具体的消息,不然,所有的线索,全部在神诞月三个字下,齐齐斩断。
她咬咬牙,看向一眼不融于人群,独一份如谪仙般出尘的柏舟,朝他那边挪了挪。
一点清甜的栀子花漫过来。
“帝师。”她很小声,听起来颇为艰涩地请求:“……你能不能和那孩子聊一聊,他对我们太不信任了,不管我们怎么说,他都觉得我们要害他。”
同为救过他命的帝师一脉,若是柏舟去,说不定那孩子会有所松动。
这也是楚明姣的想法。
但她脸皮薄,很多时候,其实就是宁愿自己拎着剑上,也不愿意麻烦请求别人。
除非实在是到了一种困境。
就比如这时候。
柏舟在听到她声音时抬眼,眼里的情绪还没完全遮掩干净,因为孟长宇那个愣愣的,过长的注视而涌起的不悦,紊乱还都乱七八糟地堆在一起,横陈平铺,不曾消散。
即便如此,他这个人身上,还是有种挥之不去的干净纯澈。
宛若被雨打湿的清泅感。
凌苏双手环胸,挑着眉准备看好戏,见柏舟一会没说话,还准备好心帮他将先前的原话转达。
下一瞬。
柏舟盯着那双漂亮明亮的眼睛,同样很轻地应她:“好。”
第37章
没能成功燃起来的枯柴边, 仍旧袅袅不绝地冒着黑烟,楚明姣毫无阻碍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像翅膀沾到雨水的蝴蝶, 睫毛迟缓地上下颤动, 紧接着, 视线落到大惊失色, 宛若听到了十分不可置信话语的凌苏脸上。
这大半个月的相处,她确实也看出来了,帝师的性情太过温和包容,对谁都没句重话。
难怪从一开始, 凌苏就说他太心善,好欺负。
他这样事事上心, 毫不犹豫,惹得楚明姣不好意思起来,她讷讷地将手里棍子丢到一边, 细声细气地对他道:“如果让帝师为难,就算了, 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
“我们这一路走到现在,帝师最为操劳,待回到京都,我再给帝师添份厚礼,以表谢意。”
她说得认真,每一个字都透着种不好意思的诚恳。
她和帝师毕竟才认识这么久,
“收人钱财,替人办事。这是我应当做的。”
经过这一遭, 柏舟眼中那些糟糕的,短时间内难以自控的情绪深深敛下去, 轻声说:“火妖被地煞吞噬,短时间内,地煞若是出手,会用火攻。”
楚明姣郑重地点了点头。
柏舟深深循着她的方向看过去,声线微紧:“这一趟,可能会比想象中艰难。”
楚明姣以为他的意思是要自己知难而退,趁着还没发生大的冲突,不求什么锁魂翎羽了,趁乱寻求出去的方法才是要紧事。
她低眸看着自己交叠在一起的手掌,沉默半晌,像下了某种决心:“帝师是凡人之躯,这一路帮了我们许多,我不会强人所难,如果真寻到了出口,我送帝师出去,但您看能不能将抽取地煞善魂的法门告诉我。”
“我真的很需要它。”
其实这么多年,她对苏韫玉,宋玢,楚滕荣,乃至身边任意一个对她同样散发着善意的人,都不曾转变过态度,唯独对他,好似缠了满身的荆棘,即便自己鲜血淋漓,也得叫他同样痛苦。
“楚姑娘。”他轻声打断她,眉眼深邃清绝:“我的意思是,叫你之后的行动中,多珍重自身。”
保护好自己。
楚明姣噎了下,而后迟疑着颔首。
一旁,见楚明姣暂时跑去和另一个商议,周沅与孟长宇也不着急,自然而然地将倾吐对象换成了苏韫玉与汀白等人,白凛则从始至终抱着剑站在一边,不插话,也不问话,安静得像块棱角冷硬的石头,浑身都透着种疏远不好惹的劲。
“算一算,我们进祖脉已经有二十天……过完今夜,就二十一天了。”
孟长宇看了眼沉黑的天幕,颇为严谨地纠正了数字,紧接着说:“如今看这局势,整片祖脉其实都在地煞的掌控之中了,只要它想,它能对我们做任何事。可或许是因为噬声虫听了我们说话,或许是真的已经长出了灵智,它知道自己不能显露真身,也知道外面可能已经被长老们布下了天罗地网,所以一直很沉得住气。”
苏韫玉一直紧锁着眉,听到这,突然道:“既然打定主意不现身,也明明已经忍了这么多天,为什么突然就忍不下去了,纵火杀人,是已经厌倦了这个游戏开始挑衅,还是这两波人之间有什么共同点,让地煞忍耐不住了?”
他话音落下,所有人都不由得想到了三个字——神诞月。
苏韫玉不由得眯了眯眼。
江承函对山海界的同龄人来说,其实不陌生,甚至可以说算熟人,可这份熟稔都建立在楚明姣这一层关系上,没了她,就算揭开了那层属于神灵的神秘面纱,也窥不见半点有用的消息。
他现在认真回想,关于江承函这个人,他们知道的东西少得可怜。
不知道他的生辰,不知道他的抱负,理念,甚至,连年龄也无从确认。
唯一知道的是,他对楚明姣很好。
一阵死寂中,孟长宇丢了个隔音结界将所有人罩住,眼神朝四周扫了又扫,确认没什么动静才清了清喉咙说:“对,我现在就是这个意思。这三个字能让地煞明知有暴露风险还出来,就证明对它而言,神诞月后面肯定有能强烈影响它情绪的意义,它能为这个出来一次,就能出来第二次。”
“眼下最关键的是,我们得知道前面那两波人,是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才让地煞动怒杀人的。”
事情兜兜转转,还是回到这一步。
帝师见状,无声起身,轻纱衣角从石头的棱边上拂过,朝着小男孩被看守束缚的地方走去,声线淡淡地落在众人耳朵里:“稍等。我去问问。”
孟长宇有些诧异,他刚可是听说这小孩是如何桀骜难驯,宁死不屈的,这下见到个如此温和的男子站出来,下意识想跟过去看个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