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抽取赠送指南。”
姜沃眼前浮现出近百个挂着小锁的书本。
她随手抽了一本。
“恭喜您抽中《宦官专权微操——皇帝与朝臣,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
姜沃:……
之后又安慰自己:没关系,反正是白得的,有空了看看,说不定可以触类旁通。
“姜太史丞近来气色颇佳。”
卢照邻第四次到太史局给她送诗稿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初了。
距离诗会已经过去了一个月。
姜沃能感觉到身体在一点点被滋养变好。
先是眼睛更清亮了,看人观星俱觉一派粹明;再便觉其余五感也愈清楚,能听出细微声响与准确辨出各色香料。
之后便是身体也逐渐轻盈而充满活力。
原先她身体虽已不错,三四年间除了一次小风寒,旁的病都没得过。但作为姑娘家,每月总有几天有些疲累倦怠,身上不舒服,若特殊时期再赶上冬日,更是难免手足发凉,不甚舒服。
可这个月,这些症候就全然消了。
如今到了十一月初,长安城中早冷下来要生火盆了,姜沃却仍觉得周身暖洋洋的,气血丰盈充足。
她从未体会过,一个人体魄上佳,竟是这样的舒服,连着她每天心情都更好,背书做事也更快更利落。
此时听卢照邻这么说,姜沃便略欠身道:“托福。”
正好借着卢照邻自己提起此事,姜沃便抬眼看了他两息,之后认真道:“并非我唐突,我瞧着卢司马的面色却不大好,似有宿病弱症。”
卢照邻的笑容便略带了几分苦涩:“太史丞利目,说的再没错。”
“我自幼体格便不强健,每逢春冬必要病上一病,长年累月下来,倒也习惯了。近来天气寒的厉害,所以又有些旧疾复发,已经按照方子喝了药了,不相干的。”
姜沃面前的案上,摆着她起卦的古铜卦盘。
此时她端起卦盘:“请教卢司马生辰年月。”
卢照邻露出讶然之态:“太史丞竟要……”替他起卦?
太史局有袁天罡与李淳风两位超凡级别的算者,尤其是袁天罡这种国家认定相面仙师,他刚入本朝做官时,自然多的是人想请他为自己相面、起卦。
但皇帝早说过,不得去太史局干扰公务,依势强逼起卦相面,否则哪怕皇亲国戚也要严惩。
圣人一言,便杜绝了绝大部分上门请卦的人——不上门请卦,吉凶还不好说,上门催逼请卦的话,皇帝发火的大凶就在眼前了。
就算如魏王李泰这种深得皇帝宠爱,不怕父皇发火,直接来找姜沃起卦的王爷,也不敢真的就霸王似的围了太史局大张旗鼓强逼,只是用势力言语暗示相压。
以此可见,荆王李元景多么虎了。
还是那句话,在这种巫医都算科学治疗法的时代,卜术是真的被人相信的。
凡巫蛊之术必株连甚广也是为此:此时的帝王将相们是真的相信,巫蛊可以杀人,背后扎小人,跟当面提刀架在脖子上没有区别,律法就是要按谋杀罪论。
因此玄学家地位特殊。
就像没有人愿意得罪神医,生怕将来求人看病一样,也没人敢得罪风水玄学大师,生怕什么时候就被倒霉。
尤其是随着上回诗会,姜沃相人之准也传了出去,再没人怀疑她是否能学得了袁李二位真传了。
于是卢照邻再不敢想姜太史丞会主动给自己起卦。
当真是一卦千金了。
姜沃竖起食指,挡在唇前:“只是为卢司马起一卦平安康健,其余皆不问。还请卢司马不要外传。”
太史局内每个官员都是由扇扇屏风遮挡,算是半隐蔽空间,临近年下,太史局人人都忙着,也无人注意这边。
卢照邻深揖:“劳烦姜太史丞。”
姜沃卦出的结果与她所知并无不同,卢照邻依旧是中年病亡,寿数不久的命格。
只是卦象从无绝对死地,与大道一般,大道五十天衍四九,永远有一线生机。
于是她肃容与卢照邻道:“卢司马中年之时,有一大病劫。且我观此劫伏线数年,并非骤然而起,乃经年不留意于身体的缘故。”
卢照邻原本打小病啊病的,已经习惯了。此时听这一番话,再次起身道谢,然后道:“太史丞金玉良言我谨记于心,回想这三四年来,读书作诗颇耗心思。确实这症候虽能忍耐,却一冬重过一冬。”
“今得警示之言,必趁着今冬这病发作起来,去寻一旧日相识的长辈医者,好生扶脉养病。”
姜沃不由又想起那得了疟疾喝灶台灰水治病的小宫女,倒是担心卢照邻出去找了位庸医——就他这身体,喝几回土灰水估计就凉了。
不由问道:“卢司马识得好大夫吗?若不然还是请邓王出面,请尚药局的御医或是值长给仔细瞧一瞧?”
姜沃甚至觉得,她这个久病成半医的,说不定水准都比卢照邻去外头找个不靠谱的庸医强。
卢照邻便道:“姜太史丞放心,家中旧交的那位长辈医术精道,在京中也颇有名声,不知太史丞有无听说过……”
姜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