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得是父皇。”之后李治又单独到太史局贺了她一回,与她道:“原本我想着是等十八年的元日大朝百官朝见时,与父皇进言,让姜太史丞一并参新岁大朝——有了这个开端,再筹划上朝的事儿。”
但皇帝一开口,便不需要什么循序渐进了,直接飞跃。
李治举了举茶盏为贺:“姜卿,下月朔日朝会见。”
且说皇帝让姜沃从下月朔日,也就是下月初一日开始上朝,并不是什么一月之初开始的‘仪式感’,而是姜沃如今是六品太史丞,只能上朔望朝,即一月只需要上初一十五两日朝。
大唐的朝事分为几种,其中朔望两日,为大朝,不论文武官员,只要是在京的九品以上官员,皆入朝。
还有一种便是常朝,得正五品以上的官员才能朝参,向皇帝禀事。
因此,满打满算,姜沃一年只需要上二十四次早朝。
“其实,圣人刚登基的前些年,常朝是每日都有的。”李淳风与姜沃讲了许多上朝的注意事项。
贞观初,真是百废待兴,那时每日都有常朝,还都持续颇长。
倒是这几年,三省六部已经磨合数年,一切进入了正轨,政令简明。皇帝便发觉每日常朝,许多朝臣并无之前那么多要事、实事汇报,大约是为了不显得尸位素餐,总要开口回禀点什么,于是开始出现了些车轱辘的套话。
二凤皇帝其实不是个愿意一直坐在那儿上朝的人。见此苗头,直接叫停:没的说就不必说了。
直接把常朝改成了三日一次。
省的每日浪费彼此的时间。
那时候魏征还在,立刻盯上了皇帝:不肯每日视朝,莫不是奋斗了十年后累了,有了懒政享受的苗头?
为此还连上了好几封谏书。
不过二凤皇帝其人,对于谏言,是有选择性的从善如流。在很多事上,最终还是会坚持自己的观点。
于是到现在,常朝都是三日一上。除非有战事时,才会视情况加常朝。
七月初一清晨。
姜沃很早就起来了。
她刚换过官服,就见陶姑姑进门,亲手拎着一个食盒,打开来,里面是一盘白莹莹的糖年糕。
五块年糕,按照宫里的惯例,摆成了五福呈祥的样子。而年糕本身,则是按照模具做成了如意的样子。
陶姑姑给她夹了一块放在碟中,笑道:“吃吧,以后更是事事如意年年高。”
与陶姑姑和媚娘一起吃过年糕后,姜沃与姑姑告辞出门去。
陶枳见了她,感慨道:“我还记得你第一回 出门办差的样子呢。”
姜沃也记得。
那时她从陶姑姑手里接过写着宫律的竹椟,姑姑说:“完了差事,你就正经是咱们宫正司的七品女官了。”
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今日,她依旧如那第一回 出门前一样,站在宫正司的正堂里,对着一面等身铜镜,整理自己的衣冠,将身上的鱼袋鱼符检查一遍。
但不同的是,此时她旁边还有一个人。
媚娘递上笏板,笑道:“去上朝吧。”
姜沃从她手上接过笏板:“武姐姐,回见。”
会在朝上见的。
姜沃去太史局等师父李淳风,一起去上朝。
昨夜李淳风依旧在观星,就住在了宫里没走,早与姜沃说了,今日先到太史局,等他一并走。
见袁天罡也在,姜沃不由问了一句:“师父怎么也在?”
袁天罡属于离退人员,是不需要参加早朝的也不需要当值点卯的,他过得是姜沃很羡慕的,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今日是你第一天去上朝,做师父的怎么能不来送送呢?”
袁天罡还指着桌上一个匣子道:“打开看看,师父送给你的。”
姜沃打开,看到一个新的卦盘。
她现在用的卦盘,就是袁天罡给的,是个古铜卦盘,是他少年时用过的。
而眼前这个新卦盘,明显是新制的,机扩枢纽都是崭新的铜器才会有的亮色:“如今你也学了多年,卜卦已经有了自己的习惯——所以师父给你做了个新的卦盘,应该用起来更顺手。”
姜沃心中暖成一片,抬头就见袁天罡对她眨眨眼:“你不会以为,师父每日只在屋中高卧吧。”
她还未答话,旁边的李淳风就道:“绝大部分时间确实是吧——这卦盘是袁师作的图,但一个个机扩、铜片磨了一个多月的人,好像是我吧。”袁天罡就负责在旁边指指点点,继续提改进意见。
袁天罡很名士风流的大笑了两声,转移了话题:“诶?是不是时辰快到了,你们这就出门吧。这可是徒弟第一回 上朝,你别带着她迟到——御史台可是有罚例的,凡朝参迟慢,要罚一月俸禄的。”
姜沃收下卦盘,拜别过袁天罡,跟李淳风一起出门。
往前头太极殿走去。
一路上,李淳风就着刚才袁天罡提起的‘罚例’,给姜沃讲了二十多条御史台定下的《文武官朝参不当罚例》,然后道:“嗯,我记得应该就这些了,以后要注意啊,别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