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需要雉奴多出色——他现在正需要一个不自专,不武断,很稳的监国太子。
因二凤皇帝还有一个主意,藏在心里谁都没说:他不但是想征高句丽,还是想亲征高句丽的!
到时皇帝御驾亲征,肯定要太子坐镇大后方监国。
那就不是太平寻常之时的监国了。
皇帝此番亲巡幽州,让太子监国,正是要看看幼子做了太子后,有没有变得想要独断揽权,急着树立太子的威望——若是如此,皇帝是不放心御驾亲征,把后方交给这样一个急躁不听人言的年轻太子。
但这回雉奴的表现,很符合皇帝的心意。
头一回监国,没有急着树立自己的东宫威望,搞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而是凡事稳稳当当的,都一一问过宰辅们的建言。
那皇帝就放心了。
毕竟房玄龄长孙无忌等人,从前就是给他坐镇大后方的。只要雉奴肯听这些老臣们的谏言,他就不怕前面打仗,后面出事,可以放心亲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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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皇帝对这回太子监国颇满意,但很多朝臣不这么觉得。
他们觉得太子的存在感,真是有点弱了。
大概是年纪轻的关系吧,似乎没有什么大主意。
这样的太子,皇帝能满意吗?
最先生出这样想法的朝臣,是从前的魏王一党——他们打心底里希望皇帝对太子不满意,这样他们还有机会再拥立一个新太子。
不然他们以后的仕途就完了。
体会最深的是从前魏王党的中流砥柱,宰辅之一的刘洎。自从魏王被贬,晋王做了太子,他那日子过得哟,实在是憋屈。
新入东宫的年轻太子倒是没有把他如何,但架不住长孙无忌排挤他。尤其是刘洎自己还出了个昏招,主动跟皇帝请命道‘太子年幼,从前与诸朝臣未有来往,不如陛下安排三省六部的宰辅,可轮番去与太子谈论政事,令太子广听善言。’
平心而论,这是个很好的建议,皇帝愉快地采纳了。
李治也觉得挺好,他可以多与不同朝臣们谈讲政事,学着如何做一个储君,也能更快的熟识宰辅。
对刘洎自己更好:可以借此得以出入东宫,亲近新太子,逐渐将身上魏王党的标记洗掉。
但刘洎此举,实在是动了长孙无忌的根本利益。
长孙无忌大怒,心里恨不得生啃了刘洎。
雉奴是他最先慧眼识珠,挑中的储君。在长孙无忌看来,这一路,也是他居功至伟,把雉奴从晋王辅佐到了太子。
当时你刘洎在哪儿?在对立面跟着魏王呢!
结果现在倒是跑来亲近太子了。
相当于他长孙无忌辛辛苦苦种了一棵树,从小树苗终于养到开始结果子,到了收获的季节,结果刘洎忽然窜出来开始偷他的桃,甚至还带着好多人一起偷他的桃子!
长孙无忌不踩他,就不叫长孙无忌了。
于是太子监国这些日子,长孙无忌便数次把刘洎踢出决策层。不但如此,还给他安排了别的事儿,阻止了他再去东宫跟太子套近乎。
李治对此倒是有所察觉,但对于现在的李治来说,长孙无忌和刘洎选哪一个,根本不需要考虑。
刘洎在憋屈中生出了惶恐:现在就这么排挤我,若是将来太子登基,长孙无忌翻旧账怕不是要直接干掉我啊!
于是以刘洎为首,被长孙无忌排挤了去做冷板凳的魏王党,都开始盼着废太子的事儿再次发生。
毕竟主少国疑,太子虽是占着嫡,但上头占着长,占着贤的还有好几位皇子呢!
恰好这一年,吴王李恪上书请命回京陪父皇过年,从封地来到了九成宫。
第60章 双重世家
十一月,一场落雪后,圣驾启程回长安皇城。
回长安的路上,李治和吴王李恪一并骑马缓行,陪在皇帝的车驾旁。
两人都裹着毛茸茸的大氅,带着风帽,边勒马缓行边闲聊家常。
“三哥,年前事多,你也没来得及在这九成宫附近的天台山多转转。”李治以马鞭指着周围的风景,转头对吴王李恪笑道:“倒也无妨,年后咱们还回九成宫。”
李恪生的剑眉英目,身形魁梧,又是二十五六岁最为少壮之年,骑在一匹乌黑油亮的良驹上,越发显得威风健壮:“年后还回九成宫?也是,宫里住着不舒坦。”
太极宫冬日阴湿,夏日潮闷,所以当年,二凤皇帝特意给‘光荣退休’成为太上皇的李渊陛下起建大明宫。
只是还没有修好,高祖就先龙驭宾天,大明宫修了一半就这么放着了。
李恪问道:“父皇没想过重修大明宫?”
“父皇说他见到大明宫,难免想起祖父,心中难受。还是另外选了地,准备就近修一座翠微宫,已定了阎尚书去主持修葺了。”阎尚书阎立德,正是大画师阎立本的兄长,专擅营造,不只主修过玉华宫等行宫,昭陵也是他负责设计和总建的。
这回要修翠微宫,皇帝依旧是点了他。
李恪是头一回听说此事,跟着点头,说着不会错的话:“一切以父皇龙体为重。”
哪怕是兄弟二人很随意的闲聊着,李恪也始终注意勒住坐骑,虽是并行,但始终将马落后于太子的马半头。言谈间,也是对太子的恭敬大于兄弟间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