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轻嗤天幕乱说话,摊开吕雉遣人送来的羊皮地图,研究南越与匈奴的地势。
中原大地对这两个地方知之甚少,所画的地图谈不上精确,是过往行商的商人绘制的商队路线,指路可以,但当用来打仗,对普通将领来讲是天方夜谭。
当然,他不是普通将领。
“淮阴侯,淮南之地传来消息,公主殿下不日便能抵达长安。”
卫士叩门说道。
韩信眼皮微抬,下意识接话,“何时——”
声音戛然而止。
哼,他关心她做什么?
去了这么久,连信都不曾写一封。
“回便回来了,有什么可与我说的?”
韩信冷笑一声,“公主的消息不必特意告诉我,我不想听。”
卫士:“???”
——那么前几天旁敲侧击打听公主的人是谁?
若这人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也就罢了,偏此人在人情世故上一点不懂,口气很硬,眼睛却很软,直直看着他,脑门上就差直白写着几个字:快告诉我公主的消息。
与吕雉并肩坐了好一会儿,刘邦颇受慰藉。
到底是发妻啊,知道心疼他,怕他想不开,才陪着他在台阶静坐,知道自己不会安慰人,便一言不发,生怕哪句话说得不对,又将他刺激得暴跳如雷。
啧啧。
似她这样的发妻,世间再寻不到第二个。
“咳咳,我没事。”
刘邦曲拳轻咳,打破两人间的沉默。
但下一刻,吕雉直戳心窝子的话响在他耳侧,“既然没事,那便废太子改立皇太女。”
“……”
似她这样的发妻,世间果然寻不到第二个!
“你休想!”
刘邦蹭地一下站起来,“太子无错,凭什么要被废弃?”
“鲁元更是懦弱无能,如何担得起我的九州天下?!”
吕雉斜了眼吵架一定要站起来吵才有气势的刘邦。
“陛下确定?”
“确定!”
“果真?”
“果真!”
吕雉便也拢着衣袖站起来。
刘邦比她高半头,她便往上走一个台阶,这样她能居高临下俯视着刘邦,能让她有一种自己压刘邦一头的快感。
她在台阶上站定,迎着天幕垂下的五色华光,难得对刘邦有了好脸色,“陛下的结论下得太早,我的女儿未必懦弱无能。”
吕雉站在台阶上,比自己高半头,若是在以前,刘邦肯定会伸手把她拽下来,让她老老实实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吵架,但这会儿是在她宫殿,好男不跟女斗,他不跟她一般见识,便抬着头冷着脸与吕雉吵,“呵,不懦弱无能?”
“她若是不懦弱无能,太子日后便会是千古一帝!”
“我让她嫁张敖,她便嫁张敖。”
“我让她和亲匈奴,她便和亲匈奴。”
想想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全由自己做主的女儿,刘邦便脑仁疼。
诚然,他不是什么好父亲,知晓两次婚事都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但鲁元没有不愿,半句都没有。
——她永远温柔妥帖,点头说好。
与他的好太子是同一货色。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好太子是愚笨得让他肝疼,而他的好女儿是乖巧得让他肝疼。
总之没有半点像自己。
刘邦恨铁不成钢,“自己一生荣辱全部置于旁人之手,从未敢反驳过我任何一句话,似这样没主见的女儿,如何压得住蠢蠢欲动的列侯朝臣?”
吕雉眼皮微抬,再一次惊叹刘邦的厚脸皮。
——这两件事是很光彩的事情吗?
他居然有脸拿出来当例子与她吵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