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净室出来,她磨磨蹭蹭回到寝殿。
谢明峥已经安然地躺下,仍旧留出了半边位置给她。
她撇嘴,慢慢地挪近,挨着墙边进去,好似很嫌弃谢明峥。一进到里侧,便赶紧扯过被子躺下,躺下那一瞬间,又觉得脑袋有些晕。
感受到身侧的目光,临春将自己埋进了被子里,翻了个身,背对着谢明峥。
谢明峥看着她的动作,不禁勾唇,摇了摇头。谢明峥亦躺下,心还在回味着今夜的滋味。他双手枕着头,本以为身侧的人多半睡不着,可没多久,竟听见了均匀沉稳的呼吸声传来,还有些诧异。
临春也以为自己定然睡不着,可眼皮忽然好沉,头更似千钧重,扯着她往梦乡里坠。她像是回到那日落水时,怎么扑腾也挣扎不出水面,反而往水底越坠越深,就像有个水鬼在地下扯着她的腿似的。
她拼了命往上游,可怎么也游不动。越坠越深之际,空气也变得越来越稀薄,好像马上就要喘不过气。
这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母妃的声音:“阿宝,阿宝。过来,来母妃这里。”
梦境一转,出现了母妃与父皇的脸。他们一起朝她招手,好像幸福的一家三口。
她有些欣喜,朝着他们跑去,可下一瞬,梦境又变了。方才还和乐融融的父皇母妃,忽然间父皇掐着母妃的脖子,面目狰狞地质问,你这贱人,朕对你这么好,你为何要背叛朕……
临春吓到了,看见母妃的脸越来越青,马上就要喘不过气来。她跑上前来,求父皇放手,可父皇却怒目圆睁地看着她,骂她,你不是朕的女儿,你是野种。骂完也掐住了她的脖子。
临春喘不过气来了,面前父皇的脸却又一下变成了谢明峥的脸。
临春吓醒了。
她猛地睁开眼,心突突跳着,只觉得脑袋好晕,好痛,好难受。
这种难受让她不由得哭起来,嘤嘤呜呜的。
泪眼婆娑里,临春仿佛看见了谢明峥的身影,他坐在床边,声声唤她:“阿宝……”
临春感觉到自己被扶了起来,靠在谢明峥怀里,就像母妃小时候抱着她那般。
她又觉得谢明峥不是坏蛋了,还挺好的。
但下一瞬,谢明峥却俯身,堵住了她的唇。
第23章 喂药
生病让她的脑子分外迟钝, 连同感官也变得迟钝似的。她分明感觉到了唇被堵住了,可那被咬住的触感缓了会儿,才慢慢清晰。很陌生的感觉, 贴在一起的唇瓣是软的, 却又像是硬的。
她用迟缓的脑瓜子试图思考这一切, 但无能为力。
片刻之后, 她感觉自己的唇齿被撬开, 她在心里想的是要反抗, 不让他得逞,可整个人都晕乎乎软绵绵,根本使不上劲, 只能任由他长驱直入。紧跟着,是清苦的液体渡入口中, 她不由得吞咽下去, 熟悉的苦味顷刻间占据了她的味蕾。
她本就难受不已,这下更难受了。眉头当即皱成一团, 发红的眼眶不住地往下掉小珍珠,怎么也停不下来。
她觉得自己肯定是在做梦, 好可怕的噩梦,一个接着一个, 好像根本醒不过来似的。
那清苦的液体终于被尽数吞咽下去, 临春被苦得眉头紧皱, 可怜巴巴。她好想努力从梦里醒过来,想到上一次自己也曾做梦梦见吃药,是打碎了碗之后便醒了过来, 遂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把谢明峥手上的药碗撞倒。
感受到怀中人的挣扎, 谢明峥剑眉微压,将双臂收得更紧,控制住她,小声斥道:“别动。”
他将药碗送到嘴边,饮了一口,而后再次俯身,含住她唇,将清苦的药渡给她。
临春讨厌吃药,她呜咽着,软绵绵的手臂抬高,试图推开谢明峥。可他的胸膛那么坚硬,仿佛一堵墙似的,根本推不动,反而推得她自己手疼。最后变成她抓着谢明峥的衣领,低声啜泣。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药太苦,皱成一团,实在可怜极了,任谁看了都要不忍。
但谢明峥却仍旧冷着脸,将那碗药尽数渡给她。
一次又一次,一口又一口,不知道过去多久,临春感觉自己仿佛已经给整个人被泡在苦药里,从舌根开始,一直苦到心里。
终于,他松开了她的唇。
最后一点药也顺着喉管吞咽下去,刑罚终于结束。
临春哭得更厉害,往他怀里一埋,背影颤抖着。谢明峥轻拍着她背脊,温柔安抚,待她哭得没那么厉害了,才拿来一旁的糖丸,要喂给她吃。
“阿宝,吃颗糖丸就不苦了,乖。”
可方才吃了亏,吞了一肚子苦药,临春这回怎么也不肯张嘴。她死死咬着牙,眼泪从两颊往下掉,落在他手心里,哭得人心都要化了。
谢明峥心底发闷,还是选择了老办法,将糖丸自己含住,而后俯身,强硬地撬开她的嘴,将糖丸送进去。临春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不肯配合,便将一条软舌堵在前面,不停地将糖丸往外推。
可她连舌头都软绵绵没力气,不像在推拒,反而像嬉戏,勾得谢明峥无名火起。他将糖丸送进她嘴里,而后退出她唇舌,眸色微冷。
临春似乎终于意识到这回不是苦药,而是甜滋滋的糖丸,甜味慢慢从味蕾渗透散开,将她的心安抚下来。她的哭声渐渐止住,意识也再次昏睡过去。
谢明峥看着怀中人的睡颜,伸手仔细将她有些乱的碎发抚顺,而后将她送回床上躺下。
隔着象牙落地屏风,碧云看不见里头的情势,陛下一个人在里面守着,碧云有些不安心。
陛下是大男人,又在军营中厮混久,怎么会照顾人呢?可她家主子的性格她们再清楚不过,不爱喝药。她们用了各种办法,那碗药就是喂不下去,急得她们像热锅上的蚂蚁。已经一天两夜,太医说了,若是这热再退不下去,身子空哦啊要出大问题。
终于,里间传来动静,碧云忙不迭低下头来。
玄色靴履停在视线里,帝王低沉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药她已经喝下,你们仔细照料,若发生任何事,先来禀朕。”
“是,奴婢知道了,恭送陛下。”
年轻的帝王极有威压,除却与他们主子在一起时,没那么骇人,其余时候都令人敬畏。待谢明峥走远,碧云才赶紧绕过屏风,进里间查看临春情况。
少女安然躺着,眉目舒展不少,似乎已经没那么难受了。床头小方几上,漆金托盘内的那碗药,曾让她们都束手无策,此刻却已然空得见底,药碗旁边的糖丸也少了一颗。
碧云松了口气,赶紧去告诉朱弦这个好消息。
朱弦听罢亦松了口气,道:“喝下药真是太好了,只是不知陛下如何喂下的那碗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