缇婴疯狂翻玉牒,认字辩意——好累!
江雪禾温声:“天地大旱不是你的错,但你可怜当地百姓遇到旱灾,便降了一场雨。你修行不够,一场雨事变成了洪灾,当年死人上千。
“此地为玉京门所佑,有大妖行云施法遭致祸事,玉京门自然要擒拿你。”
江雪禾身上青光流动,杀气重新拂起。
酸与如被闷棍敲醒,他变成无支秽后不再记得的旧事被人叫破,怨气定格。虚弱的妖力让他无法爆发太久,他变回人身。
酸与喃喃:“……我没有,我不记得了……我是被玉京门女弟子骗的……”
眼看妖怪又要失控,江雪禾袍袖飞扬:“有被你害死的人,亲口对我说你做的那件事。”
江雪禾温柔又残酷:“我被他们托付,来杀你。”
酸与迷茫地看着他:“我不记得……”
江雪禾微蹙眉。
翻玉牒的缇婴猛地抬头。
她想起了跟着他的千千万万的冤魂野鬼……妈呀。
可是缇婴跳脚。
她眼看酸与丧失了生志,痴痴地坐在地上等着被江雪禾杀,就快急死了。
她、她、她才应该是杀无支秽的大英雄……
若便宜师兄成了大英雄,玉京门只会记得他,不记得小喽啰她。
可是缇婴怎么办?
跟讨厌师兄抢?
她现在怀疑,她打得过吗……
缇婴纠结郁卒时,一个喘着气的、带着哀意的男声吃力地追了过来:“等、等……仙人们等一下。”
缇婴和江雪禾回头,见是风尘仆仆的陈大。
猎人带着半身汗半身血,不知花了多少力气从五毒林跑出。
陈大抱住茫然的酸与,惨然道:“仙人们,等一下,等我和我的旧友说句话!
“是我故意破坏阵法,放出他的。我想他活,可我也知道你们这些厉害的人,肯定不会让他活……我只希望他死在外头,不要死在五毒林。
“酸与、酸与,你还记得我吗?我是你看着长大的小牧童、小猎人啊!
“玉京门把你弄得生不生、死不死,你光记着那杀你的仙门女弟子,光记着那些怨恨。
“你说过死生无常,珍惜当下。你不想待在妖界,想当一个人,和我们生活在一起……你都不想待在妖界,又怎能一辈子被封在五毒林?
“我要给你自由……哪怕是自由的死亡!”
晚风徐徐,一个中年男人抱着一只大妖,双目发红躬身颤抖,丑陋、难看、疯狂。
气息微弱的大妖迷瞪地看着他,大妖努力回想,可是无支秽拥有的所有记忆,都是由仇恨构架的。
他漫长的一生像隔水看花,记得欺骗自己的仙门女子的一颦一笑,记得成亲那夜女子的冷漠绝情,可他不记得在那些事之前,自己是怎样一个妖,有怎样的一生。
这个要杀自己的仙门弟子说自己害死了千人,而这个总是偷偷上山的陈大,又说自己有朋友?
自己到底是谁呢?
江雪禾静立不语,风帽飞扬,长身如玉。
哀伤的沉默中,缇婴左看右看,突然开口:“酸与必须死。”
江雪禾望她一眼:小师妹记住大妖的名字了?
缇婴挺胸:“我有一门法术,净化妖祟鬼怪。无支秽不是由秽息与怨气生成的吗?我可以净化——净化后,它应该会恢复记忆,想起过去吧?”
前师门有一“大梦咒”。大梦四篇,御鬼驱鬼,送魂净魂,复生咒死,与天地通。
她用这门术法召唤鬼魂。
她也因这门术法,遭到宵小追杀。
缇婴不喜欢学习这个术法,她也学不好。但是生平第一次,缇婴觉得自己学得不是很熟练的术法,好像能解决自己眼下的难题——
身上脏污、腰腹浸血的少女向前跨一步,手指酸与:“我可以试着净化你,帮你恢复记忆。但是你要死在我手里,你可愿意?”
缇婴挑衅地看一眼江雪禾,生怕他抢功:“他们现在最需要的人,是我。江雪师兄没问题吧?”
江雪禾心想:江雪是谁?
小师妹没记住他叫什么,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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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自认为自己这般好的主意,一举两得。
谁想到听了她的话,陈大一愣,酸楚地摇头:“不必了……那并没有什么意义。我想让我朋友走得干净些,我们的旧日感情,不要像那个骗他的女弟子一样,束缚住他。”
陈大说着,颓然起身,含泪后退,万般不舍地看最后一眼大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