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她打了个喷嚏。
对面的人脸一下子黑了。
在槐树下站着监督她的爹过来,毫不犹豫地一巴掌扇下来。
缇婴却聪明了很多,装作自己坐不稳的模样,摔到地上。她屁股被脚镣硌得痛,但是爹的巴掌没有落到她脸上,她便又有一腔小得意。
爹骂她:“偷奸耍滑!”
缇婴鼓起勇气:“不是的。”
她说:“爹,天冷了,我好冷,我衣服太薄了。”
爹一愣,爹不可思议:“你是小巫女,你怎么可能冷?又想骗我给你花钱裁衣?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养育之恩的?”
缇婴苦闷。
她说:“不是的。”
真的冷啊。
难道因为她不是合格的小巫女,她才觉得冷吗?别的巫女都不怕冷?
缇婴耷拉下脑袋,反省羞愧一番,重新爬到桌前帮人算命,不敢再说自己冷了。
她的鼻尖被冻红,脸颊凉如冰雪。
她咬牙说服自己:不冷。
正在这时,一片冰凉降到她鼻端。
她深吸口气,又打了个喷嚏。
爹暴怒:“你又怎么了?!”
缇婴呆呆道:“爹,天真的冷了啊……下雪了。”
她屈膝坐在矮桌后,仰头看着天空中漫漫洒洒飞下来的雪花。
雪花晶莹,天地微白。
缇婴心中忽而一顿。
她眼皮一扬,幽黑的眸子,向飞雪之后看去。
那里,徐徐行来一个人影——
一个戴着风帽的雪衣少年,款款行来。
衣如鹤扬,身如雪清。他从雪中走出,风帽飞扬间,面容不现,已见翩然风雅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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缇婴的心猛然“咚咚”跳起。
不知缘由的情愫如攀蔓,缠绕她心间,让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从飞雪中走出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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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缇婴眼中一身通白、清静雅致的少年郎,在他人眼中,带着一重血色。
他们都闻到了那弑杀寒意。
爹娘脸色大变,村民脸色大变,齐齐站直:“你是何人?!我们村子不欢迎你,小巫女不欢迎你!”
风帽扬起。
少年抬起了脸。
隔着纱幔,坐在木桌后的缇婴,隐约窥到少年下巴脖颈处的一道道血痕,如枯枝般向上缠绕,实在阴森可怖。
他彬彬有礼:“在下江雪禾。”
他向前伸手:“小婴,过来。”
缇婴怔愣。
村民们冷笑:“你是什么恶鬼妖魔,来哄骗我们的小巫女?小巫女不会跟你走的?”
这少年却并不看他们。
隔着风帽,他看的人,是坐在那里、发丝凌乱、面颊染灰的小姑娘。
小姑娘却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
她看了半天,悄悄地说:“我不认识你。”
江雪禾眸子一顿。
他目光落到她脖颈上的狗圈,手与脚上的锁链。沉重的铁链压着她纤细的手腕,她手腕被磨出了一圈嫣红。血痕被转移到他手腕上,她自然是不知的。
她说一句话,就要偷偷看眼身边人,十分不安。
江雪禾心中骤然剧痛。
他的杀意再无法掩饰——
他每日给她买漂亮衣衫喂她吃饭哄她睡觉,将她惯得娇气任性跋扈肆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