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顾城也跟着转过来。
他记得那是他短暂的人生里第一次见到那样震撼的场面——他站在高高的坡上,身后是茂密的树林,是漆黑的夜里不知什么时候踩空就会跌下去的陡崖,是凉风刮过会发出骇人的呜呜声的山坳......
这里的气候和粤东不一样,粤东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冷,一年快要到头,最低气温接近两度,虽然比不得北方那么严寒,而对于沿海城市来说,已经算是冰天雪地了。
但滇南的夏邦却不一样,作为低纬度内陆地区,它的地理位置更靠近东南亚那些小国,大部分时间全年都吹西南风,干季和雨季划分明显,受干暖大陆气团影响,夏邦最南边的乔德自治乡在冬日里的白天总是艳阳高照,入夜后温度下降,会有些冷。
风吹过来,似乎是从下面吹上来的。
顾城忍不住抖了抖肩膀:“好高。”
“大部分都是高原山区,更别说这里翻个山就到缅甸,”花脸拍拍他,“已经很好了。”
“好什么?”
花脸依旧叼着那根没有点燃的烟卷:“你能从底下一路爬上来,气儿也不带喘,已经很好了。”
“好个屁,老子真特么后悔接了这个任务,”顾城蹲下来,用手电筒晃了晃前方不远处大路上正在鬼鬼祟祟通行的两辆货车,“花脸,我说句心里话。”
花脸道:“说呗,又不是外人,盯梢的蛤蟆和他跟班儿又不一定能听见。”
顾城:“听不见也隔墙有耳,我不问别的,就只问一句,我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花脸那张满是疤痕的脸小幅度地抽动一下,在手电筒余光之下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那片刻的犹豫。
顾城又重申一遍,只不过这次换成了陈述句:“我想活着出去。”
“会的,”花脸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别的东西,却又像是一种经历过无数次绝望与挣扎之后的坦然,“怕什么。”
“不怕,”顾城声音很低,“就是想他了。”
花脸挑眉:“他?”
顾城抹了把脸,站起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释然:“没什么——前面那两辆车怎么回事?”
花脸看出他在掩饰,于是顺着他的意思将话题拉回了正道儿上:“那两辆车是隔壁外国佬的,他们计划今晚把车开到缅甸去。”
“不怕被拦吗。”
“山路,一般没什么阻碍,不过最近边防建设加强了不少,那边想了个招儿,”花脸有些欲言又止,“怎么说呢,你知道隔壁的情况吗,那里以缅族为主,生活着不少部落和民族,包括掸族、克伦族和孟族,由于一些历史原因,那个地方长期无法建立起一个统一的集权。再后来,它们逐渐形成联邦,倡导人人平等,不过之后的领导者推翻了这个不成文的规矩,逼迫大家学缅语,强行让其他族群缅族化。”